第16章

“我说是谁,原来是张公子。”王五见来人脸上顿时露出轻蔑的表情。

“张兄弟,”楚晟赶紧出来打个圆场对楚瑾说道:“玉衡,这就是之前我找的那位衙役。”

“在下楚瑾。”楚瑾向张清英施了一礼,他心下好奇,怎么看都不觉得这通身的气派是一普通衙役。

“张清英。”张清英没理会王五的阴阳怪气朝楚瑾回了一礼,姿态清雅洒脱。

胡喆也来当和事佬:“清英啊,你说的不能绝对,难道还有其他可能性不成?”

这张清英也是上头派下来磨气性的,偏偏背后靠山也是京城庞然大物,真是哪位都惹不起。

也不知道这公子哥哪根筋搭错了要来做仵作。

“不止溺水,勒死,若是遭了雷击被电死或者中毒,皆有可能出现口鼻积沫的现象。”张清英天生神情冷肃,剑眉浓重周正,是让人一见就觉得正气的长相。

“中毒?”王五嗤笑一声:“张少爷,这人抬到衙门我用银针验毒你可是在边上看着的,那银针雪白怎会有毒?”

“银针雪白就是无毒?银针骤黑就是有毒?”张清英反问。

王五被堵得说不出话,恼羞成怒道:“自古皆是如此,难道张公子另有高见?”

张清英面无表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向桌边走来,王五以为张清英一气之下要拿鸡蛋丢他连忙伸手挡脸。

楚瑾饶有兴趣地盯着张清英,对他想做什么有了推测。

张清英将鸡蛋在桌子上磕两下,当着众人的面剥起了鸡蛋壳。

楚晟噗嗤笑出声,王五知自己误会了,尴尬地放下手。

剥好的熟鸡蛋表面洁净剔透,张清英将鸡蛋掰成两半露出蛋黄,将另一半蛋白递给楚晟。

楚晟咦了一声:“张兄怎么知道我爱吃蛋白。”不过为什么要突然给他蛋白。

张清英手顿住片刻:“只是让你拿着。”

他另一手要取银针不方便,眼前还算认识的也就楚晟一个人,想着让他拿一会儿应该没事。

“哦。”楚晟悻悻接过蛋白。

张清英掏出腰间右侧小包,里面有着银针小刀和一些陌生的器具,让在座几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见他拿起银针扎向蛋黄,不过呼吸之间银针底端变得漆黑。

王五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这鸡蛋黄?”

“无毒,刚在衙门门口买的。”张清英抽出银针擦干净放回小包中。

“这,从未听说鸡蛋黄也能让银针变黑。”胡喆呐呐称奇。

楚瑾支着下巴也很惊讶,这个时代的人才还真不少,善于制造机械改进技艺的窦青,精通运算和会计的楚晟,这下又来了个张清英。

全让他给碰见了,这运气。

“银针试毒,可以,但并不完全准确。”张清英将另一半蛋白也递给楚晟,自己把剩下的蛋黄吃了。

“若尸体在一定温度下过久,即便没有中毒用银针试毒也会变黑,而有些毒用针也试不出来,”张清英见楚晟接着蛋白傻呆呆地皱眉道:“你不是说爱吃蛋白?”

“啊,哦,这是给我的?”楚晟有些受宠若惊。

“所以并不能断定李树没有中毒。”张清英继续道。

“不过李树无冤无仇,若是下毒,会被谁下毒呢?”胡喆犯难问道。

王五冷哼了一声:“就算如此也不能判定他中毒了。”

就单单这样口舌之争,也分不出事实。

想到本朝历法和民情,想要解剖尸体难度不小,且越拖尸体的变化越多,事情越复杂。

从府衙出来后,楚瑾邀张清英去酒楼一叙。

“楚少爷有事当面说即可。”张清英直接拒绝了楚瑾的邀约,他换下衙役制服后清雅的气质更加明显,剑眉倜傥星目灼灼,一柄雪白佩剑紧贴腰侧。

楚晟算是琢磨到一点张清英的脾气:“张兄,若不嫌弃我知这有个小摊上阳春面不错。”

张清英眼眸沉了下,楚晟还以为他要拒绝,没想到他点点头:“走吧。”

“好。”楚晟松口气点头,凑到张清英身旁边谈边引路。

楚瑾跟在他俩身后啧啧称奇。

没想到楚晟外交也是有一手的。

楚晟找的面馆很普通,在玉京繁华里甚至显得破败。

小巷里温热的面汤翻滚,摊主是一位年迈的老婆婆,她用漏勺抓上面条放进滚水中汆烫几分钟捞出,三碗润洁的面条撒上葱花和辣油,不用加复杂的配菜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

小摊只有简单桌椅几副,点着微弱的灯笼,大部分的光芒是借了一旁的酒楼二层的灯火。

说是来吃面张清英就认认真真地吃面,一句话也不讲。

而楚瑾早就被面条滋味吸引,一时连李树的名字都想不起。

见二人都无心谈事,楚晟也只能闷头吃面。

茶足饭饱,楚晟试探开口:“今日王仵作说验尸时张兄也曾在场,可有发现不对?”

“他们不许我验尸。”张清英端起粗糙陶瓷杯子喝了一口茶,这小摊上的茶都是自家采摘制作的,比不上楚晟那日请他的碧螺春,却也无碍解渴。

摊主费力提着热水壶添水时,张清英立刻接过沉重的壶低声说了句当心,他替二人添了热水后道:“我被家里丢到这里,故意不让办事磋磨脾气。”

“张兄和家里有些矛盾?”楚晟刚出口就后悔,他们二人也不过一面之缘谈这些实在交浅言深。

“是,”张清英大方承认:“我那日只能旁观,看的不真切,也没能看出是否中毒。”

楚瑾道:“若是能让张兄再看一次尸体,能否多得出一些信息。”

“自然。”张清英点头。

“实不相瞒,”楚瑾面色陈恳道:“我们怀疑是有人故意杀掉李叔。”

楚瑾眼神瞟过楚晟,对方立刻心领神会。

“之前就想请张兄办事,”楚晟道:“就是因为查出了账房里贪污假账,而其中正有李树的一份,这个节骨眼突然出事,实在难以相信是意外。”

“李树虽然有贪污之罪,但罪不至死,况且究竟是多年情分,也算我半个长辈,”楚瑾道:“若是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实在让我也有些问心不安。”

“想必,张兄出身名门却愿意为衙役,就是为了予弱小者正义,惩作恶者罪行。如今我楚家之人横死无因,也请张兄为此主持公道!”

楚瑾言辞恳切,眼中哀伤逼真,把楚晟都唬住了,心下直呼佩服。

张清英摸着腰间佩剑良久不语,楚瑾也并不急于一时,给了他考虑的时间。

添上的茶从滚烫变得温热,张清英抬首道:“此事,我会管。”

犯错之人要受应有的惩罚,但这从来不代表他人可以随意代替官府施行裁决。

“我需要再验一次尸。”张清英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