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辰厌带着楚瑀去了自己偷闲时常去的小酒馆。

自冷战结束,楚瑾已经把楚瑀当半个弟弟在养了,除去正院里一些小杂活,楚瑀平日无事可做。

想着这个年纪的孩子贪嘴,楚瑾还给了他格外的银钱。

当然楚瑾对这个贪嘴的定义,绝不包括去喝酒。

“你能喝酒吗?”辰厌看着楚瑀面前摆着的一大坛花雕酒有些心惊胆怕,这是才从床上爬起来没几天的病人?

楚瑀掀开花雕酒酒封,睨了一眼辰厌道:“你不行?”

“谁说我不行!”辰厌一拍桌子,把花雕酒夺过倒了两大碗,将一碗推给楚瑀举起另一碗豪爽道:“干了!”

微黄的酒水咕嘟咕嘟下肚,满口鲜美醇香,微酸干润,辰厌满足长叹一声,又倒了一大碗。

楚瑀皱眉端起酒抿了一口,眉头皱得更紧了:“苦。”

辰厌端着酒碗朗声大笑:“花雕酒还苦?这可是黄酒,算酒中甜味最浓的酒了,怎么,喝不惯?”他挤眉弄眼嘲笑楚瑀。

“果然啊,”辰厌摇摇头豪气饮干一大碗,放下酒碗时动静大得楚瑀蹙眉坐远了一点,口中洋洋得意道:“你这种小孩还是不懂我们大人的享受。”

“小孩?”楚瑀唇漾冷笑,神色凛凛地端起碗一口灌了进去,花雕滑过喉腔时刺激得从未饮过酒的内壁如针密扎,他忍住咳嗽咽下后咬牙倒了第二碗:“我也没见你有多大人。”

“嘿你这小孩,”辰厌不满地一拍他的头,被楚瑀闪身躲过,他有些惊讶:“你反应还挺快。”

他口中啧啧细打量楚瑀道:“小瑀啊,我见你天赋异禀,叫我声辰哥哥,哥哥给你传几招防身?”

“喝你的酒。”楚瑀懒得理他。

辰厌索然寡味地喝酒,小酒馆里来往客人皆是老熟人,天南地北胡侃,桃色轶事唾沫横飞间口口相传,听者说者都津津有味。

楚瑀口中的酒从起先的苦涩也慢慢开始回甘,初尝舌尖的苦意冲击口腔里回荡的甘醇,人一旦开始留恋那口回甘,便会主动索取迎合最初的苦。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这贺府不回也罢!

楚瑀颈部染上潮红,他指尖轻颤甚至都开始拿不稳碗,酒水从碗沿撒出浸湿了袖口,见辰厌疯疯癫癫地蹦出一句诗问道:“这是谁的诗?”

“记不得,”辰厌打了个酒嗝,从兴奋状态突然变得安静,然后又发疯道:“这酒啊,最是和诗分不开!”

楚瑀放下酒碗撑着昏沉的脑袋:“怎么说。”

“嘁,你不是被大少爷送去读书吗,没听说过诗仙?”辰厌说。

“讲讲。”楚瑀给他满上一碗。

辰厌乐了:“你小子还真上道。”

“这诗仙啊,我也是听少爷讲的。”

“他什么时候给你讲过了?”楚瑀突然冷声插话,眼睛危险地眯起。

“就是,咳咳,”辰厌知说漏嘴含糊说道:“就是一次随口听到的。”

“何时听到的,从哪听到的,他给谁讲的?”楚瑀穷追不舍,捏着酒碗的手不断缩紧。

“哎呀,嗯,就是给那个呃,”辰厌使劲回忆在楚瑾身边的几个人脸,随便挑了一个艰难说道:“就那什么,那个小孩,挺漂亮的,天天粘少爷身边。”

“哼。”楚瑀拉下脸色闷头灌了自己一碗,狠狠瞪了辰厌一眼。

辰厌先在心里给伊翠道了个歉,后又觉得莫名其妙的委屈:嘁,这小子这么较劲干嘛。

他接着说道:“这诗仙么,也叫酒仙,无酒不成诗。”

“传闻是一身白衣,月下独酌时被人瞧见,都以为是谪仙。”

“这诗仙虽然笔下生花被官家赏识,还是落得文人言轻的地步,自知不得重用,挂冠而去。”

“听闻他以诗歌美酒会友,佳作流传千古,最后死得也叫一个诗意。”

“说是醉酒当歌,月下乘舟,荷池捞月而死。”辰厌唏嘘道。

楚瑀瞥他一眼:“不就是被淹死了?”

“你懂啥,”辰厌放下酒碗,当的一声引来几人侧目,他一掀衣袍右腿踏在长凳上道:“这,就是诗意!”

“混小子这次再弄坏桌椅,以后都别给我再来!”老板娘听着动静从后厨探出脑袋,一看是惯犯张嘴就骂。

辰厌嘿嘿一笑把腿放下来,擦干净凳子。

楚瑀唇边漾起不太明显的笑意,垂眸轻声道:“酒疯子。”

来往路上只能用马匹赶路,所耗费的时间不少,张清英调查完信息还要两日才能回来。楚瑾先把抓回来的几个犯事的账房的口供记下来画押,接着处理损失,怕楚晟一人忙不过来又分担了一半誊改新账。

伊翠来时,楚瑾疲倦地皱眉枕着胳膊睡着了,他避开人来也就没有通报,小心走到楚瑾身后替人披了一件薄衫。

将灯罩内烛火挑暗后,伊翠退出书房合上门,转身就对上刚和辰厌回来的楚瑀。

“我想见他。”楚瑀单刀直入地开口,他微醺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伊翠闻着他身上的酒味蹙眉道:“你去喝酒了?”

“我想见他。”不回答伊翠的问题,楚瑀固执地又说了一次。

“你这样子,怎么去见少爷?”伊翠反问,楚瑀听后垂下头然后小声地说:“那…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见我。”

伊翠抿唇勉强点头:“好吧。”

他进了书房见楚瑾裹着衣服把头埋进了双臂里,身体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着,话到嘴边又拐了口,伊翠摸了下楚瑾头发叹气退了出去,他合上门对楚瑀说:“少爷今天太累了,谁也不见。”

“好。”楚瑀点点头,转身向院外走去。

“诶,你往哪去?”辰厌出完恭见楚瑀往外走,他困得不行眼睛眯成一条缝。

“睡觉。”楚瑀拐个弯往自己房间走。

辰厌揉着眼也回自己房间:“那我也回了。”

待辰厌回房后,楚瑀推开门走出正院,走到后院灶间外的和腰粗槐树边,蹬着脚几下就攀爬了上去。

那树枝粗得容下人打坐,楚瑀顺着树枝滑过高墙,又在下坠到一定距离时松开手跳了下去。

被弹回的树枝叶子摩擦间哗啦啦地响,楚瑀站起身弹弹衣服上的灰,独自往南郊去了。

他脚程看着不紧不慢,却比一般人快出许多,来到南郊时月才刚探头。

赵大虎蹲守在玉河边草垛里还有些心有戚戚,他手握着那块玉佩对着月色照了又照口中啧啧,心里尽是舍不得。

漫过马蹄的草地传来沙沙声,赵大虎从草垛里扒开一点心下大喜:楚瑀一人来的!

赵大虎立刻站了出来笑道:“怎么,大少爷今天点了别的倌儿了?”

“玉佩呢?”楚瑀歪头问他。

赵大虎没注意楚瑀脸色已是醉熏的酡红,他掏出玉佩朝空中抛了两下:“我们可是说好大少爷来了就还给你,如今大少爷没来这玉佩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