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酒量真好。”
许昀君愣了愣,过后便觉得有些好笑,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果然跟他这种提前步入养生状态的中年预备役不同,喝酒竟然也有没过瘾的时候。
“想喝就喝啊,三瓶够吗?要不要再来两瓶真露换换味?”
他跟王栩开玩笑呢,没想到对方竟然当真了,短暂的思考过后,他拧着眉毛,一脸严肃加认真地点了点头,“好主意。”
他从货架上拿了两瓶真露出来,想了想,又加了几小瓶朗姆,他把那些东西一块兜在怀里,迈步朝前走去。
“走吧。去结账。”
许昀君:“……”
他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从货架上拿一瓶常温的矿泉水,又从冰箱里拿一瓶还在冒冷气的,迈步跟在他后头,“提前给你备着,省得酒喝多了口渴。”
王栩脚步一顿,转头看他,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片刻后说:“哥,你怎么那么好……”
许昀君被他夸得一头雾水,“一瓶水而已……”
不用这么夸张。
收银员还看着呢。
王栩却有不同意见,他从许昀君手里接过两瓶矿泉水,一块放在收银台上,然后他借着点开二维码的功夫,把头低下去,他看着眼前的那摊东西,心里想的却是:没啥好犹豫的了,就是今晚,说干就干。
这个小城市当中被一条南北向的江流分割成两半,从便利店出来往南走两条街,就是江边。
九月末,十月初,大约没什么比晚上八九点钟,走在江边吹吹风更加舒适的事情了,路灯高高地耸立,晚风悠悠吹拂,江边没什么人,许昀君拿着大半瓶矿泉水,慢悠悠地朝前走着。
王栩提着江小白、真露、朗姆和矿泉水,隔着二三十公分的距离,走在他旁边。
冰纯净水还没动,三瓶江小白却只剩半瓶,真露和朗姆也已经见底,用喝矿泉水的速度喝酒的后果已经显现出来,王栩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眼前好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微微醺的状态让他觉得很舒服,——身体和大脑都放松,不至于胆小怕怂,放不开手脚;没喝多,走路能走好,也能控制自己的舌头和大脑。
剩下的半瓶不用喝了,现在的状态刚刚好,王栩在心里盘算一会儿要说的话,然后他深呼吸一口气,把目光从江边的路灯,转移到许昀君的脸上。
把决定权放在别人手里实在太不符合他做人的原则,尤其裴焱这样阴险的小人,他想想就觉得心悸,既然那层窗户纸迟早要破,那不如由他自己来捅,这样一来,不管角度,还是力度,他都能够适当进行把控。
也能够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出现。
他看向许昀君,忍着咚咚直跳的心脏,把嘴巴张开,结果一个“我”字还没说出来,许昀君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王栩微微怔愣,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对方黑亮润泽的双眸吸引过去,随后白得好像在发光的修长脖颈,随后是冒着尖的喉结,形状姣好的锁骨也在吸引他的目光……王栩发现自己竟然忘词了。
我靠,刚刚他打算说什么来着?
我靠,为什么他喜欢的人要长这么好看啊?!实在太犯规啦!!!
许昀君也愣住了,随即他便笑得两只眼睛都弯起来,“现在喝过瘾了吗?头晕不晕?”
王栩只得暂时地把头低下去,也把没说完的话重新咽回去,摇摇头,说:“……还行。”
许昀君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七八个空酒瓶上,随即展露钦佩的表情,“你酒量真好。”
“不过,”他又道:“你还行我不行了,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有点累。”
王栩点点头,“……好。”
流年不爽。
出师不利。
王栩轻轻叹气。
他们并肩坐在长椅上,面前是横卧的一条白水,旁边立一盏昏黄的路灯,四下没有人,许昀君把口罩拉下来,喝了一口水。
江风佛面而过,温热之中夹杂一丝凉意,许昀君放下矿泉水瓶,惬意地眯起眼睛。
“你说,”他忽然开口,“韩青看见他女儿尸体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王栩愣了愣,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窜到韩青身上了,“什么?”
许昀君靠着长椅上,看着一片白茫茫的江面,说道:“明天不是要拍那场戏嘛,我在琢磨他的心理活动呢,你说,看见那具小小的尸体的时候,他的心里除了震惊、悲痛一类的情绪,会不会还有别的想法?”
王栩还懵着,“比如?”
“比如……”许昀君思忖着说:“他的原生家庭不太富有,自己也没太大本事,一个月三千多块钱的工资养活自己将将够,再养一个女儿就会很吃力,为了让女儿过更好的生活,他不得不打两份工,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去补习机构兼职,他累得没有时间喘气,女儿却还埋怨他没时间陪她,身边人也会说一些轻飘飘的话。”
“——孩子是需要陪伴的。”
“他本身就是教育工作者,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光是让自己和女儿活下去已经拼尽全力了,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想其他?”
“他心里是有怨气的,可能也会有那么几个瞬间,后悔当初脑子一热,把孩子生下来。”
“所以我在想,看见女儿尸体的一瞬间,他的心里除了震惊、悲痛一类的情绪,会不会也有一瞬间的如释重负?”
“终于可以不再背负那些,终于可以只为自己而活……”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考虑到电影偏暗黑的基调,每个人物都应该有不那么伟光正的一面,周成很有正义感,却也很容易被美色迷惑,他一方面心思缜密,另一方面却又暴躁易怒,剧本里虽然没写,但我觉得韩青应该也是一个复杂而多面的人物,而不仅仅是一个符号,母亲,老师,复仇者……”
“他也会有一些心理阴暗的时刻,但他所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产生这样的念头,实在太罪恶了,一个父亲怎么可能厌弃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出于保护自我的需要,也是原本的情绪使然,他把所有念头放在复仇上,他不让自己停下来,每时每刻都在算计,他也不敢停下来,怕被内心的恶魔吞噬,所以复仇完成之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自杀,那对他来说,与其说是惩罚,倒不如说是解脱。”
一番话说完,许昀君拉下口罩,昂头喝了一口水,然后他把瓶盖拧起来,继续看着江面,发呆。
他从没真正意义上地当过父亲,只能凭借感觉去揣测和揣摩,其实上辈子刚刚跟裴焱结婚那段时间,两个人商量过孩子的问题,那时裴焱给他的说法是:一切以许昀君的意愿为准,但如果许昀君觉得都行都可以的话,他希望是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