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算计

九华殿。

“主子, 金锭和点心都……没送出去。”

秦骛的属下将金锭和点心奉到秦骛面前。因为畏惧,连“五殿下”也忘了喊, 直接喊了声“主子”。

他低着头, 不敢抬头直视,只是等着秦骛的吩咐。

忽然,一个黑影笼罩下来,秦骛的衣摆在他眼前猛地扫过。

秦骛跳下小榻, 劈手夺过食盒与金锭。

他不会在属下面前流露出过多的情绪, 但此时, 属下却被他周身不悦的气息压得愈发俯下身。

他只是冷声道:“下去。”

“是。”

属下低着头退走, 忽然,他听见秦骛古怪地笑了一声。

属下不解, 在即将退出宫殿的瞬间, 他听见秦骛低笑道:“他吃了一块点心。”

属下脚步一顿,心想道,说不定……不是扶公子吃的,是哪个宫人吃的呢?

不过他不敢说, 说了他会被主子活活掐死的。

属下加快脚步, 把正殿殿门关上了。

秦骛坐在榻前的地板上, 反倒将食盒放在榻上。

他将几层食盒全部拆开, 一层一层仔细检查。

最上面的牛乳糕少了一块,其他都没少, 肯定是扶容吃了。

秦骛现在记得, 扶容不爱喝牛乳, 他觉得腥, 但是蒸过的牛乳、做成点心的牛乳, 他喜欢吃。

扶容吃了他送的点心。

仅仅是这件简单的事情, 就让秦骛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太子把扶容哄好了又怎么样?扶容还吃了他送的点心。

秦骛从食盒里拿起一块一模一样的牛乳糕,举起来,对准窗户。

九华殿的位置不是很好,日光昏昏暗暗的,照在牛乳糕上,微微发黄。

秦骛掰下一些,尝了一小口。

还是甜得发腻。

忽然,秦骛从里面觉察出一点儿好吃的意思来,他把整块牛乳糕塞进嘴里。

*

昭阳殿。

六皇子被关在书房里温书,扶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守着他,不让他出来。

扶容手里捏着一块雪白的牛乳糕,将牛乳糕掰得碎碎的,攥在手心里。

不错,这是秦骛送给六皇子的点心。

在二皇子那儿的时候,他一时气恼,把点心放在了地上,但这毕竟是皇子之间的往来,所以点心还是被宫人们带回来了。

后来六殿下拆点心看,扶容有点担心,就多看了两眼。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反正他得看看。

六皇子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他想吃,就随手给他拿了一块,让他拿去吃。

扶容攥着已经被捏成粉末的牛乳糕,一口也没有吃。

他还想着方才自己跟秦骛顶嘴时的场景。

他竟然反驳了秦骛,有条有理的,秦骛还想跟他解释。

多奇妙,现在想起来,扶容还觉得是在做梦。

扶容低下头,没忍住笑了笑。

早在前世秦骛欺负他的时候,他就应该这样说了,只可惜他笨嘴笨舌的,憋了两辈子,才憋出这一句。

只是不知道,秦骛会不会怀恨在心,找机会报复他。

扶容坐在小板凳上,又不免有些担心。

秦骛一向睚眦必报,他刚重生那阵子就强迫自己做他的伴读,今日又向六皇子讨要他,仿佛是铁了心,非要他似的。

扶容叹了口气,罢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果他再对自己说那些话、做那种事情,扶容捏紧了手里的牛乳糕,下定决心,那就再把他骂回去。

他得多想一些骂人的话,存在心里,省得到时候接不上话。

扶容抿了抿唇角,下定决心。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扶容。”

“嗯?”扶容回过神,抬起头,“太子殿下。”

秦昭弯下腰,拍了拍他紧紧攥着的手:“你要把点心掰碎了,再捏起来?”

扶容摇了摇头,松开手。

牛乳糕完全被他捏碎了,他一口也没吃,只是朝檐下活蹦乱跳的鸟雀张开手,让它们过来吃。

鸟雀毕竟机灵,稍微一点儿动静,它们就不会过来。

扶容也不着急,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廊下,等着它们过来。

秦昭一掀衣袍,在扶容面前的走廊栏杆上坐下,面对着他,背对着日光。

秦昭问:“扶容,你同五皇子,先前就认识?”

扶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嗯?”

扶容斟酌着答道:“奴初入掖庭的时候,曾经被分到冷宫,给五殿下做伴读。”

“你因何没去?”

“五殿下太凶了,奴害怕。”这是扶容的一贯说辞。

秦昭笑了一声:“所以他记上你了?总是盯着你?”

扶容点点头:“是。”

“原来如此。”秦昭了然,“你不必太过担心,你已经是昭阳殿的人了,孤不会轻易把你发配到别的地方。”

扶容放心了,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许是觉得那话不妥,秦昭又道:“阿暄看重你,也不会轻易送走你。”

“嗯,奴知道了,两位殿下对奴好,奴一定会尽心当差。”

秦昭顿了一下,轻声道:“怎么孤每次找你说话,你都觉得孤是在敲打你,好让你认真当差?”

扶容有点不好意思:“奴没有这样想。”

秦昭没有追问,而是轻笑一声,站起身,走进书房,看看六皇子读书读得怎么样。

窗外,扶容安安静静地坐在廊下,连呼吸都轻轻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檐下的鸟雀终于放下警惕,飞到他手边,试探着啄了一些点心屑。

扶容还是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定在那儿了。

秦昭瞧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忽然,宫人从外面进来禀报:“太子殿下、六殿下。”

惊走了扶容手里的小鸟,也惊动了扶容。

秦昭面色微沉,抬头看向宫人:“何事?”

“兴庆宫来了人,去九华殿请了五皇子走了。”

扶容自然也听见了。

他不明白,老皇帝忽然派人来找秦骛做什么,现在又没有下雪。

六皇子同样想不明白:“难不成还要祈福?”

秦昭却摆了摆手,让人退下:“知道了,你下去罢。”

“是。”

秦昭看见自家弟弟疑惑的眼神,解释道:“父皇忌惮着他命里带煞,让他住进皇子所之前,特意嘱咐过他,让他没事不要出门,别妨着你们。”

“原不过是无稽之谈,只是父皇忌惮,才这样告诫他。想是父皇知道了方才他同我们在一块儿,所以宣他过去敲打敲打。”

六皇子满以为是:“他方才还把扶容惹哭了,敲打一番也好。”

秦昭看向扶容,扶容却没有一点儿幸灾乐祸的模样,仍是乖顺地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秦昭淡淡道:“我们与他,原本就是半路兄弟,等他回来了,孤代你们去看看就是了。若能亲厚些,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不必强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