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脱籍

回程路上, 扎营休整。

秦骛就站在马车边,盯着不远处的扶容。

下属拿来水囊和干粮,不敢靠近,只是放在一边。

扶容和秦昭同乘一骑, 扶容还紧紧地搂着马脖子, 秦昭便坐在他身后, 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让他松开手,慢慢地坐直起来。

秦昭坐得端正, 腰板挺直, 与扶容之间还有一拳的距离,没有任何冒犯的地方,不过是教扶容骑马。

六皇子站在旁边, 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寻常人教骑马, 都是这样教的。

从前大哥教他骑马, 也是这样教的, 要不是他胆小, 不敢和扶容共乘一骑,他也这样教扶容了。

扶容身形僵硬,双手紧紧地握着缰绳, 被秦昭扶起来。

秦昭帮他调整好姿势, 又拍了拍他的手背:“好了, 放松点,试着往前走走。”

扶容整个人都在发抖:“殿下, 你先下去吧?若是摔着殿下, 只怕十个奴婢也赔不起。”

秦昭却道:“不要紧, 孤不妨事, 你只管往前走。”

扶容应了一声,转回头,小小地抽了一下缰绳,轻之又轻、小之又小地喊了一声:“驾……”

可能是他喊得太小声了,马匹没听见,也就没有反应。

扶容回头看看秦昭,笑了笑,转回头,俯下身,附在马匹耳边,喊了一声:“驾。”

身下的马匹忽然迈开蹄子,扶容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被颠了一下。

秦昭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好好地坐在马背上:“不要紧。”

扶容松了口气,回头看看秦昭,放下心来,拽着缰绳,由马匹带着往前走,紧紧地盯着前面,生怕撞着别人。

另一边,秦骛靠在马车边,一手拿着水囊,一手拿着干粮。

他像狼一样,龇着牙,狠狠地咬了一口干硬的面饼,然后往嘴里灌了一口水。

太子教扶容骑马,和六皇子、林意修教扶容骑马,完全不一样。

那六皇子和林意修教扶容骑马,顶多握一握扶容的手和脚。

太子倒好,他直接贴上去了。

秦骛看着眼红,恨不能冲上前去,把秦昭从马背上踢下去,自己上去教扶容。

可是秦骛转念一想,他原也是有这样的机会的。

他的机会比太子还早。

可他没有这样温言细语地教扶容,反倒一个劲地吓唬他。

把扶容吓得缩在他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扶容,低头就能看见扶容吓得煞白的小脸,只觉得志得意满,整颗心都被填满了,没有想到,报应会在下一辈子等着他。

倘若他在前世,就抽个时间,教扶容学会骑马,今生也就不用看见这样的场景。

算来算去,只能怪他自己。

秦骛再咬了一口面饼,像是撕咬着什么猎物。

他眼中妒火熊熊,却无法从扶容身上移开目光。

盯着扶容,会让他冷静一些。

他想要盯着扶容,即使扶容正同别的男人在一块儿。

正巧这时,太子翻身下马,让扶容自己试试。

扶容挽着缰绳,绕着空地转了两圈,找回一些原先骑马的感觉。

不一会儿,侍从们便来通报,说午饭都预备好了,可以用膳了。

六皇子在马车里颠了一上午,方才刚睡醒,不觉得饿,玩了一阵,就感觉饿了。

一听见吃午饭,他转过身就跑了:“扶容,快,走!”

“是……”

扶容刚找到一点骑马的感觉,还没完全熟练,坐在马背上,声音跟着六皇子走了,人却没有跟上去。

他仍旧坐在马背上,抓着缰绳和马鞍,哆哆嗦嗦地准备慢慢爬下去。

秦昭还没走,转过头,瞧见扶容的模样,笑了一声,朝他伸出手。

扶容稍稍往下心来,跳了下去。

秦昭正好接了他一把。

“走罢,去吃饭。”

扶容点点头:“是。”

扶容跟着秦昭走回去,不经意间扭过头,正好同秦骛对上目光。

秦骛收敛了太过强盛的气势,也收敛了满是妒火的目光,尽力朝扶容温和地笑一下,点点头。

想给扶容留个好印象。

只可惜,扶容已经在秦昭脸上,见过了真正温和的笑容。

此时再看秦骛,扶容太了解他,知道他是在假装,只觉得心里毛毛的。

扶容转回头,小跑几步,绕到秦昭的另一边,追上他。

秦昭以为他有话要同自己说,微微偏过头,没有一点儿架子:“怎么了?”

扶容顿了一下:“殿下……”他想了想,没话找话:“我……殿下学骑马学了多久?”

秦昭顿了顿,轻声道:“孤学了整一个月。”

扶容高兴了,脸上露出笑容,但是很快又觉得不妥,连忙恢复原样:“奴没有笑话殿下的意思,奴只是……”

秦昭颔首:“孤知道。”

在扶容转过头的瞬间,秦骛的目光立即变回原样。

在扶容朝秦昭笑的时候,秦骛周身的妒火,简直要把这一片草地给烧干净。

秦骛把最后一块干粮塞进嘴里,狠狠地撕咬。

回程路上,除了老皇帝,其他皇子吃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

六皇子把烤热的面饼掰碎了,丢进牛乳里,泡着吃。

他喊了一声“扶容”,还准备分给他一点牛乳。

可是他还没端起碗,扶容也还没来得及推辞,秦昭便淡淡道:“扶容不喝牛乳。”

扶容和六皇子都惊讶地看向他。

“殿下,你怎么记得?”

“大哥,你怎么知道?”

秦昭面不改色:“他在太子府住的时候,我们一起吃东西,他提过一次。”

秦昭让人拿点清水过来,给扶容配着吃点东西。

“多谢殿下。”

扶容双手捧着面饼,咬了一小块,慢吞吞地咀嚼着。

干粮本来就硬,烤过之后就更硬了。

扶容小口小口地吃着面饼,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跟太子殿下提过一次,太子殿下就记住了,还一直记到了现在。

扶容鼓着腮帮子,抬起头,看向秦骛。

至于秦骛……

秦骛从来都看不出来,听不见他说不喜欢,也记不住。

直到最后,他哭着喊着,大声说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牛乳,秦骛才终于肯认真听他说话。

秦骛站在原处,被扶容这一眼看得定在原地。

秦骛像是和他想到了同一件事情,大跨一步上前,仿佛是想解释什么。

但他很快又停下了脚步。

他无法解释。

若是解释了,他费尽心思的伪装就会暴露,他就没办法和前世那个秦骛完全切割干净。

宫变之后,秦骛登上权力顶峰,他太过自负,以至于扶容说“不喜欢喝牛乳”都充耳不闻。

扶容再看看太子,心想,太子殿下也差不多,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可是太子殿下就听得见他说话,还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