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第2/3页)

——我为什么总是这样?

这是伊露丽经常问他的话,过去的他只会把这句话当成耳旁风,不知道什么叫反省,现在他终于学会了反省,学会了用这句话来问自己,却又开始苦恼自己为什么不能在一开始就阻止事情的发生。

好在只是被传送到德菲克特城,情况不算太糟,还能挽回。

弗雷从小就不是走丢后能在原地等待父母来找他的乖小孩,他只会闹出足够大的动静,让父母知道他在哪。

现在的弗雷依旧不可能在原地等待,但他也不会再鲁莽冲动,惹是生非。

他出发前往城主宅邸,准备让德菲克特城的城主替他联系古尔薇格或者他的父母,而不是自己想办法冒险回毒瘴森林,给居住在森林里的阿斯莫德带去可能存在的危险。

他还清楚自己不能太招摇,离开旅馆前特意换了件低调的外套,并戴上帽子遮住自己金色的短发。

他一路前往城主宅邸,直到经过一家橱窗装饰非常漂亮的饰品店,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橱窗倒映他的模样,是从未有过的低调内敛,和曾经肆意张扬的他判若两人,但他停下脚步不是因为橱窗玻璃上的他有多陌生,而是他看到橱窗里摆放着一枚胸针,胸针上镶嵌的宝石略有些眼熟,很像是产自人鱼之渊的真伪之石。

真伪之石可以判断一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伊露丽最好的朋友阿达拉就是人鱼,弗雷曾用阿达拉的真伪之石向伊露丽证明了自己是真心喜欢她,也用那块真伪之石确认林灼并非他母亲的女儿。

可笑的是,当时的他就连同母异父的妹妹都能接受,而未来的他却抛弃了自己和伊露丽的女儿。

弗雷盯着那枚胸针看了许久,最后调转步伐,走进了店里。

阿达拉曾说过,除非必要,不然她并不建议过多使用真伪之石。

“太计较真假,容易没朋友。”这是阿达拉的原话。

所以日常生活里,阿达拉很少把真伪之石拿出来用。

弗雷不确定阿达拉的观点是否正确,他只是觉得,失忆的林灼需要这个,能保证她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不受欺骗。

弗雷承认,他还是信不过阿比斯,他就是对阿比斯抱有偏见。

弗雷从饰品店老板手中接过这枚胸针,饰品店老板不识货,还跟弗雷夸耀这枚胸针会变颜色。

弗雷用指腹摩挲宝石表面,轻轻说出一句:“说说价格,太贵就算了。”

这是谎话,无论多贵都不影响他购买这枚胸针,身为公爵之子,他还不至于连这点小金库都没有,重点在于这块宝石是不是真伪之石。

透明的宝石在他说完话后泛起血色。

老板忙说:“你看你看,这就变了。”

弗雷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重复问道:“价格。”

老板搓了搓双手,试探性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弗雷:“听起来还行。”

这是真话,普通会变色的石头肯定不值这个价格,但要真伪之石就另当别论了,所以弗雷对这个价格还算满意。

透明的宝石变换颜色,这次是代表真话的白色。

弗雷买下了这枚胸针,但他对宝石底下的胸针托不太满意,就没让老板用礼盒跟丝带包装起来,准备回去城堡把宝石撬下来做成别的,比如手镯。

他记得林灼总是戴着一条手链,希望新做的手镯她也能喜欢。

弗雷从店里出来,继续朝城主宅邸走去。

没走几步,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警惕回头,却在看清那人的瞬间,讶异地唤出了对方的名字:“塞缪尔?”

单薄瘦弱的男人穿着严严实实的黑色外套,头上还戴着兜帽,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道:“可算追上你了,我刚回旅馆就听见他们说楼上突然冒出来个金发的精灵,我就猜到是你。”

弗雷愣愣地看着他,即便清楚未来的事情和他无关,他早就死了,却依旧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面对他。

塞缪尔察觉到弗雷的异样,问:“怎么了?”

弗雷不想让塞缪尔知道林灼的事情,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弗雷手里还握着那枚胸针,他心虚地低头看了一眼,果然胸针上镶嵌的宝石变成了代表谎言的红色。

塞缪尔面上浮现无奈的笑容:“我也想在学校里好好待着,可所有人都回了学校,就你和伊露丽不见踪影,我实在有些担心,正好校长给我批的伤假还没用完,我就过来看看。”

塞缪尔还是这么地掏心掏肺,早年弗雷不是没怀疑过塞缪尔对他好是因为他的身份想要讨好他,可无论弗雷多么冷淡,塞缪尔总是能耐心地对待他,多年如一日,石头都能给捂热了,更何况是弗雷。

“是吗。”弗雷想赶在宝石变色之前把胸针放进口袋,偏偏这时一个拿着风车的小孩从他身边跑过去,撞掉了他手里的胸针。

他吓了一跳,赶紧俯身捡起胸针,却发现胸针还是红色的。

塞缪尔在撒谎?弗雷蹙眉。

塞缪尔也看到了胸针,但他以为上头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红宝石,因此没太在意,还满怀关切地问脸色不对的弗雷:“你是不是哪不舒服?需要帮忙吗?”

弗雷抬头看向塞缪尔,想了想,开口说:“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他昨晚用了伊露丽拿来的安眠药剂,一夜无梦。

塞缪尔松了口气:“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带来的行李箱里有安眠药剂,或者……比起药剂,你更需要一个倾听者?”

弗雷这次没低头,他用余光看向身边的橱窗玻璃,看到了自己在上面的身影,和自己手中那抹刺眼的红色。

——他们两人对话到现在,居然谁都没有说一句真话。

仔细想想确实,学校离这可不近,他爸和光明教的老头能隔一天就到,那是因为他爸是公爵,那老头是教皇内侍,写信让沿途城镇为他们暂时关闭防护屏障,简直不要太简单。

就连他的妈妈也因为是公爵夫人,只花两天就从精灵之乡抵达德菲克特城。

实际走通用传送阵,需要至少五天。

塞缪尔呢,他说他是因为弗雷没和其他学生一起回去,感到担心才过来的,可从活动结束学生返校到现在,好像才过了……三天?

弗雷猛地握紧手中的胸针,确信塞缪尔在骗他。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发现塞缪尔对他的关心都是谎言,他不仅会感到震惊,同时还会感到难过,最后化难过为愤怒,开始不断找塞缪尔的麻烦,让他为自己的虚伪付出代价。

可现在,想到记忆里塞缪尔的儿子生活在他们身边,夺走了本该属于林灼的生活,而塞缪尔所谓的关心和在意都是谎言,他心里那股不满与怨恨就像一瓶毒药浇在他的心脏上,让他难以掩饰自己看着塞缪尔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