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第2/3页)
滴落的茶水在半空凝滞,然后顺着滴落的轨迹回到桌面,再和桌面的茶水一起在魔力的作用下回到杯中。
弗雷分神收拾好桌子,正要松开伊露丽的手,啪嗒一声轻响,伊露丽大腿的裙摆上晕开一点浅浅的湿痕。
伊露丽低着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她回来了。”伊露丽的声音染上哭腔,双肩轻颤着,“她终于回来了。”
任由各种流言蜚语攻击都能坦然面对的伊露丽在确认林灼回来的消息面前泣不成声,此时的她仿佛回到了三十六年前,回到林灼离开的那个夜晚。
恢复记忆的林灼走得毫不留恋,徒留她与弗雷怀揣着痛苦与愧疚,被永远不会停下的时间推着不断往前。
可无论走出多远,每次回头,伊露丽总能清晰地看到那个还停留在毒瘴森林里的自己。
起初她与弗雷做过许多尝试,也想过很多办法,比如——生下林灼。
可古尔薇格校长将平行世界的理论摆在了他们面前,这意味着即便他们运气不错生下一个和林灼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那个孩子也永远都不会是林灼,不会是那个被父母厌弃,遭受过无数磨难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林灼。
知道这点时,弗雷和伊露丽还没分手,他们约定无论未来如何都不会再要孩子,不然像是对林灼的又一次抛弃。
古尔薇格劝过他们,还告诉他们,从林灼改变这个世界开始,他们和第六世界的林灼的父母就成了完全不同且彼此独立的个体,他们不需要背负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可如果林灼没有出现,我们就会变成她记忆中的样子。”弗雷一向有自己的想法,这次也没例外。
伊露丽也说:“她的出现改变了未来,可那仅仅只是我们的未来,她的过去始终都在,你要我们在接受了改变,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后,对她说‘你的一切痛苦不是我们造成的,和我们没有关系’吗?”
那时的伊露丽光是提起林灼就会抑制不住哭泣,她顶着满脸的泪痕,向古尔薇格表示:“我做不到,校长。”
面对两人的坚持,古尔薇格承认了自己的天真:“我本以为无论你们在她的记忆里看到什么,只要知道可能存在平行时空,就能摆脱林灼的记忆所带来的影响,现在看来是我自以为是了。”
后来离开毒瘴森林的弗雷继续停学,这是他冒险参加校外活动得到的惩罚,伊露丽则回学校上课,然而没过几个月,伊露丽就因为在课堂上攻击老师,和弗雷一样得到了停学一年的惩罚。
那段时间伊露丽的状态很差,无数次午夜梦回,她总是在重温林灼所受的苦,总是会看见林灼记忆里的自己,还有林灼记忆里的弗雷。
等两人重返校园,曾经笃信未来一定会在一起的他们又一次相约塔楼,在那间黑漆漆的储物间里,他们一起坐在窗户前,看着窗外浩瀚的星空,难得没有什么话题想跟对方聊。
从未有过的沉默像慢慢涨潮的海水,一点点没过他们的身体。
直到天快亮了,伊露丽才问出一句:“她现在会在哪?”
弗雷:“不知道。”
伊露丽:“她还会回来吗?”
弗雷:“不知道。”
天边缓缓亮起一线天光,伊露丽对弗雷说:“弗雷,我们分手吧。”
弗雷沉默许久,没有问为什么,而是说了声“好”,同时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我想和你共享寿命。”
伊露丽的沉默比弗雷更长,但最后的答案却和弗雷一样,她说:“好。”
那天的晨光格外璀璨,他们跟林灼记忆中的父母一样结缔了灵魂伴侣的契约,共享自然寿命,但他们没有像林灼的父母一样在一起。
漫长的寿命让他们的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也许未来哪一天,他们能放下林灼,重新在一起,也可能他们中有谁变了心,又或者都变了心,各自拥有新的感情,新的生活,新的故事……
当然也有更糟糕的可能,就是他们到死都忘不掉林灼,也忘不了和对方的那份感情。
幸运的是,他们最不抱希望的情况发生了——林灼回到了这个世界。
被遗留在三十六年前的他们,似乎也有了继续迈步向前的可能。
弗雷在伊露丽身旁坐下,替她拭去泪水,陪着她一块慢慢冷静。
这时外头又传来了敲门声,弗雷去开门,门外是伊露丽所在项目组的一位男同事。
男同事和普罗大众一样都有点惧怕弗雷,可再怕也阻止不了他追求伊露丽的步伐,所以一听说弗雷来找伊露丽,他赶紧找个借口就来了。
“呃,你好。”男同事拿出一封信,硬着头皮道:“这里有一封给恩布拉教授的信,我看寄信地址是魔武第一学院,应该挺重要,就拿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说着,他还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只来得及看到伊露丽坐在沙发上的背影,手中的信就被弗雷拿走了,而他甚至没能踏进房间半步,就被毫不留情地关在了门外。
“嘿!能不能讲点礼貌!”男同事在门外怒斥。
早已习惯的弗雷随手甩下一道隔音咒,回到伊露丽身边,把信放到了桌上:“那块啰嗦的石头寄来的,看不看都无所谓。”
啰嗦的石头,就是那块被古尔薇格当成看门石的魔石——格欧费因。
伊露丽吸了吸鼻子:“你怎么知道?”
弗雷:“……它也给我寄了一封。”
弗雷话语中的停顿让伊露丽感到好奇,她拿起信件拆开,发现内容是邀请她出席塞缪尔的遗体告别仪式。
塞缪尔的死跟一本书有关,那是某位已故准法圣的陪葬品,流入黑市后意外落到了塞缪尔手上,塞缪尔尝试打开这本书,却被书上附着的诅咒击中——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死后的坟墓被人挖开,所以陪葬品上带有要命的诅咒实属寻常。
不过那诅咒并未马上要了塞缪尔的性命,塞缪尔在医院躺了半个月,他的同事们也都帮着想了不少办法,可惜都没用。
直到三天前,饱受诅咒折磨的塞缪尔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塞缪尔没有家人,遗体告别仪式就在学校举行。
弗雷和伊露丽是塞缪尔曾经最喜欢最照顾的两个学生,魔石让米勒帮它写信给他们,希望他们能去看看他。
告别仪式的举行就在今天,可研究院毕竟是个特殊的地方,所有书信进出都会进行扣留检查,所以本该两天前送到的信件今天才到。
——塞缪尔。
看到这个名字,伊露丽内心五味杂陈,魔石说的没错,塞缪尔对她和弗雷的好早已经超过了普通师生之间该有的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