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迟来的营救

风声拍打着窗户,似是要将这层浑浊不堪的屏障击碎。吊扇在上方旋转着,不知疲倦地工作着,漠然的俯视着挤在不到二十来平米客厅里的人们。

男人蹲在角落里,将头埋在被手铐铐住的双臂之间,他的身上就穿着一件花斑裤衩,头发乱遭成一团。

而这客厅里唯一的长沙发上,少年坐在那里,穿着一身浴袍,外面披着长外套,袖子耷拉在身侧。他低垂着头,身体佝偻着双臂环抱着置于腰腹间。感受到少年不住地颤抖,坐在他身边的于沅搁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将手覆上人的头发轻轻安抚。

警员们在屋内搜索者,梁亭松给他们的指令是搜查有无失踪学生们的物品。

这场抓捕行动,或者说救援行动,还是迟了一步。敲门不开后,警方选择破门而入,那时候优先进入屋内的几人都听见了房间里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

梁亭松和梧禹是最先冲进卧室里的,许为溪紧跟其后,卧室里一个头发蓬乱,脸色涨得通红的男人正站在床边慌忙地套裤子。梧禹直接走了过去,拿出手铐将人的双手铐住。

视线触及床上赤条条的少年以及人身上被折腾留下的淤青痕迹时,许为溪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快步走过去将自己的外套脱了盖到人身上。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让他看清了少年的脸。

和告示板上朝气蓬勃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许为溪偏过头看了眼梁亭松,后者正站在卧室门口,抬起一条手臂挡住了通往卧室的路:“所有队员,留在客厅。”

这是一种保护,无论郑竹阳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在此刻他都是最需要被保护的人。

梧禹带着关泓升先离开了卧室,而后许为溪才将地上散落的浴袍捡起来放在郑竹阳身边,只是郑竹阳并没有起身的打算,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许为溪了然地往后退,走回门边,将梁亭松往外一推,而后丢下一句:“我们就在外面等你出来。”

遭遇不幸的人,也许会开口求救,但不一定希望别人目睹自己不幸的全过程,这是留予人的尊严。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后,郑竹阳穿着浴袍,外面套着许为溪的外套走了出来,而警员们也进入房间开始搜查。

郑竹阳则径直地往沙发处走而后坐下,而后便垂下头掩去神情。任周围人怎么行动,他只需要当一个完全的受害者就可以。他盯着浴袍上的一块褐黄色的污渍,将脑海中的思绪摒除。

许为溪靠在窗边,视线落在郑竹阳身上,在外人看来郑竹阳似乎是因为受辱而痛苦,不愿面对众人,但他所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郑竹阳面无表情的脸。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郑竹阳身体一抽动,而后偏过头朝他看过来。那绝不是什么挣扎痛苦亦或是求助的眼神,传达给许为溪的是平静,甚至还有些许渴望。

“报告梁组长,搜查完毕!”一位警员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的无菌袋里已经装了不少东西。

闻言,站在客厅正中心的梁亭松朝着梧禹招了招手,“于沅,梧禹你们带着关泓升和小队队员先上车。”

“明白!”梧禹伸手一提身边男人的胳膊,将人从地上拉起。关泓升被这么一拽,踉跄着跪到了地上,哪有半点学校老师的模样,时间匆忙并没有准备什么遮挡面容的东西,小区人多势必要引起一小阵骚动。

于沅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只口罩递给梧禹,她是不想碰这个让人恶心的男人。梧禹接过后将口罩往人脸上一套,重新将人拉起,领着人出了门。搜查的警员则跟在于沅后面一并离开了。

清场之后就只剩下梁亭松、许为溪和郑竹阳三人。

梁亭松看了眼手机,路季商那边已经找出了对应的公交线路图,但是在核对过程中信号源早已经偏离了,估摸着是被人带着转移了。路季商本想看看信号最后会停到哪里,没想到信号直接中断了。

[知道了,你把公交车号发给姚枝年,我来跟他说。]

梁亭松思索片刻,回复了过去,而后点开姚枝年的聊天页面。[枝年,你去谢支队长办公室申请下取证书,然后带着警员去公交总站,调取一下今天下午三点左右通过浮山小区的公交车的车内监控。]

本来这个申请取证书这个事得梁亭松去,但这一时半会儿是赶不回去的。他看了看时间,于沅他们离开已经有几分钟了。

“你们两先走,我在后面。”梁亭松走到许为溪身边,伸手在人面前扫了扫。

梁亭松清楚,他要是同许为溪和郑竹阳一起走,这身警服会引来不少注意。许为溪是穿着常装的,由他带着郑竹阳走在前,自己隔开一段距离,既不会引起注意,也能防止郑竹阳突然逃跑。

“嗯。”闻言,许为溪点了点头,动身去开门,随后朝着沙发上的少年道,“走吧,郑竹阳。”

“我不想去警局,我想回家。”少年半晌抛出这样一句话。

闻言许为溪的眉头微皱,他原本以为郑竹阳会很乐意去市局揭发关泓升,没想到人直接拒绝了。

“如果要确定关泓升的罪行,你的证词很重要,做完笔录后警员会送你回家。”梁亭松沉声道。

“我的身心受了很大的刺激,我现在哪里都不想去,我只想回家,麻烦你们送我回家吧……”话虽是这么说,可郑竹阳的声音跟“受了刺激”半点关系都没有,但郑竹阳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话,“我妈没办法去警局,警方可以去我家里做笔录。”

看似轻巧的几句话,却让梁亭松不得不考虑郑竹阳的话,郑竹阳是未成年人,到警局做笔录是需要监护人或者委托人在场的。

原本梁亭松打算等郑竹阳到市局后,再去通知郑竹阳的母亲到场,可是郑竹阳这下直接把话挑明了。

他一时半会想不到为什么郑竹阳不愿意去市局,把人强制带回市局更不可能。

在原地僵持了一分多钟后,梁亭松作出了选择,先依照郑竹阳的意思,送人回家。当然,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也会安排警员在郑竹阳家附近蹲守。

“随便。”见警方妥协,郑竹阳便也不再提别的条件,只是将外套一拢,就着已经打开的门走了出去。

小区里看热闹的居民还聚集在一起议论着关泓升,所以对于路过的许为溪和郑竹阳两人并没有多在意,只当是哪家兄弟两个出门玩乐。

在梁亭松经过时,议论声顿时便小了许多,吃瓜的人侧过身去,只用余光探向梁亭松的身影,待人走远后,便又开始了讨论,连妻子报警丈夫出轨都整出来。

枯燥无味的生活里,十几天如一日的平淡,偶尔有能作茶余饭后谈资的事,必然会被人反复相传。人们热衷于对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评头论足,也沉迷于闲来时的一两句家长里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