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骨藤
石台的钟磬声仍未止歇, 原来这溶洞里不仅聚集着大群的喇叭花虫,还有长得像蛇骨一样节节凸出的可怕藤蔓。
这些坚硬的藤蔓呈干枯灰绿色,遍长尖锐钩刺, 它们从石壁缝隙中长出, 犹如铺天盖地的巨网,将玩家笼罩其中。
祭祀之刀的锋利程度非比寻常,使用次数越多,就越能体会到这把刀的厉害之处。
在被骨藤甩向高空的瞬间, 孟鲸意识到翟子渊也被自己一起带上来了, 如果两人从空中跌落, 直接就会被地面喇叭花虫汇聚的河流所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 她双手发力, 猛地将祭祀之刀插入前方石壁, 只见银光一闪, 刀刃当场穿透石壁深没至柄, 两人也由此借助刀柄的力量与骨藤抗衡,避免了再被甩向别处。
她以一己之力拖拽着翟子渊,两人体重悬殊, 其难度可想而知。
她深深吸气,心中无名火起, 忍不住低声喝道。
“你可真够沉的!”
“……对不起, 等一下鲸鲸, 我这就爬上去!”
翟子渊其实也很难, 他暂时找不到合适的着力点,只能伸手越过孟鲸, 去抓石壁上尖利的石笋。
为了不给她造成负担, 他尽快攀上石壁, 随即就发现又有数根骨藤破风袭来,情急之下探出半边身子护住她,于是那些骨藤就全抽中了他的后背。
他猛烈咳嗽几声,险些呕出血来。
这也就是自己身体素质不错,比较抗打啊……他这么想着,如果换作鲸鲸那小身板,肯定痛死了。
微妙的庆幸。
眼看着仍有骨藤将目标锁定这里,接二连三袭来,孟鲸踩着脚下的石笋站稳,反手拔出祭祀之刀,凌厉一刀砍向最前方的一根骨藤。
骨藤的硬度略微超出了她的想象,尽管刀刃确实轻而易举能将其劈断,却也震得她虎口发麻。
她及时推着翟子渊,两人将错落分布的石笋当成阶梯,迅速往远处移动,躲避袭击。
她问他:“笛子还在吗?”
“在,这我怎么能丢?”
“很好,你离开石壁,继续吹笛子吸引虫群,记得动作要慢,去出口等我。”
因为她已经察觉到了,笛声一停,那些喇叭花虫竟然成群结队开始往石壁爬行,而且她发现,骨藤似乎对高速移动中的物体敏感度更高。
两人都留在石壁上,只会平白成为骨藤的活靶子,待会儿等喇叭花虫全体爬上来了,就会面临着双重夹击。
倒不如分工合作,减轻彼此压力。
翟子渊明白她的意思,但他担心也是真的。
“你一个人能躲得开这些藤蔓?”
“能,你把鞭子留下,背包带走。”
孟鲸言简意赅地叮嘱完毕,果断反手从他腰间抽走了那根软鞭,随后不轻不重在他肩膀一推。
她这个动作的含义很明显,就是让他别耽误时间,立刻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所以即使他再不放心,现在也必须依言执行了。
“……那你小心。”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拎了背包甩在肩上,踏着石笋身形矫健朝地面跃去。
他一落地就吹响了那支白玉短笛,《小星星》的旋律再度响起,这次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错。
喇叭花虫被乐声牵引着,放弃了以石壁上的孟鲸为目标,全体迟钝摇晃,朝着他的方向蠕动而去。
接下来,是孟鲸的表演时间。
十年舞蹈功底,加上在神明之城从不间断的攀岩课程训练,使她对于本项考验,拥有着超出百分之八十的胜算。
背包给了翟子渊,她轻装上阵,左手持刀右手持鞭,或是将刀刃插入岩缝向上攀爬,或是用软鞭缠住石笋借力荡向远方,总之是飞檐走壁,身轻如燕。
她的身影快到近乎闪现,成功吸引了溶洞内所有骨藤的火力,藤蔓织成的大网无数次试图围捕她,最终都被她寻找破绽逃脱,亦或是强硬地挥刀砍出一个突破口。
若非亲眼目睹,没有谁能用言辞准确形容出,她究竟有多干脆凶狠。
只有此时此刻的翟子渊才最清楚。
又或许说,他早就清楚了。
他吹着短笛,带领着喇叭花虫大军,将它们纷纷引向洞穴中央坐落着铜色雕花古钟的石台。
石台裂开的缝隙犹在,喇叭花虫们在笛声里排好长队,如河流入海,无比丝滑地重新爬回了缝隙之内。
他没敢停,又坚持吹了一小会儿,直到确信虫群彻底已经归巢,这才急切回头去寻找孟鲸。
他想替她分担一点压力,但一时也拿不准应该怎么分担才好,思考了几秒忽而灵光乍现,将视线投向上方的雕花古钟。
他记得虫子和藤蔓,都是在钟声响起之后才出现的,这说明钟声很可能是被某种力量在操纵着。
而雕花古钟的指针,此时恰好定格在整十二点的位置,不再向前走动了。
这是否说明,钟声和类似整点报时的机制有关。
……不管了,反正目前算是最差的状况,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先救下孟鲸再说。
他将短笛往背包一塞,毫不犹豫爬上了石台,冲到那座将近一人高的古钟跟前,双手扒着指针,用力往反方向转动。
指针发出不堪重负的机械摩擦声,但说也神奇,居然就这么让他给强行分开了。
指针与分针一旦分开,就不再是整点,钟声也就随之停止。
与此同时,那些疯狂缠绕交织的骨藤藤蔓,也像是失去了力量来源一般,萎靡着放慢了攻击速度,有些甚至直接缩回了石壁之中。
翟子渊转身望去,他又惊又喜地呼唤。
“鲸鲸,路口的雾气散了!”
雾气散去,就意味着结界失效,他们现在可以离开溶洞了。
孟鲸听到了,她把软鞭在自己腰间一缠,利落跳下石壁,两人分别从溶洞的不同位置,大步流星奔向路口。
*
出了溶洞,孟鲸和翟子渊进入到了一处更加狭窄的通道,这里几乎仅供一人通过,因此两人不得不一前一后走路,摸索着旁边的石壁前进。
翟子渊在前面举着手电探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他低声询问。
“鲸鲸,你有没有感觉这石壁在渗水啊?”
“感觉到了。”孟鲸说,“继续往前走,没关系。”
这条通道两侧的石壁,明显比前面通道的石壁都要潮湿得多,用光照去,能清晰发现从岩石的缝隙里在向外渗水,水流细密而不间断,一直流淌到地面汇聚。
四周的温度似乎降了几度,最后连空气里也隐约沁出冰凉的湿意。
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浓重的黑暗散去,前方路径渐趋开阔,两人接近洞口,望见了一条泛着暗绿色的地下暗河。
地下暗河的河岸边淤泥密布,除此之外没有路,这意味着要去到对岸,就只能游过这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