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师债徒偿

是慕容炽!

明憬的心突然一紧, 趁着怀里折喻也看过去的瞬间挣脱开,毫不留情地将怔住的青衣女子往后一推,揉揉眉心, 莫名有些头疼:“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热闹啊!”慕容炽倚在一块高耸的山石旁, 翘着脚来回晃着,这般不雅不成体统的动作被她做出一股懒散惬意的美感。

肩膀的衣袍顺着水痕滑落,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肩头, 月光踱着一层银辉, 是与折喻全然不同的惊世美,像妖精。

明憬一眼就足以看出, 她来得十分匆忙。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明憬抿着唇,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发现身后的视线灼灼, 正看着她一眨不眨,是折喻。

刚才猝不及防间被她推开的青衣女子此刻正半伏在地上,指缝间尽是被碎石擦出的血迹, 以剑撑地缓缓站起,看向明憬的眸光十分受伤。

她抬着头,顺着明憬的目光望过去, 在看清慕容炽长相的瞬间缩起眸,眸底尽是惊骇。

然后飞快站直身体,忍着伤痛运起灵气, 以明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将她拉到身后,一副保护的姿态。

“铮”地一声剑鸣, 是邀月剑出鞘的声音。

月光皎皎, 这柄因月华而生的古剑格外明亮, 剑身流淌着纯白的月华,剑气凛冽,被折喻的右手握住。剑尖闪着一点寒芒,指向慕容炽。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空气因邀月剑的出现挤压出闷响之音,大战看起来一触即发。

慕容炽的眸光凝成一点,沉沉看着寒芒闪烁的剑尖,眸底神色凉彻骨,依稀还有些恍惚。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被人拿剑指着?大约一千年了吧。

而一千年前,拿剑指着她的那个人,还不是眼前一身青衣、清冷又染血的女子,那柄剑也不是如今因弯月皎皎,铮鸣地愈发响亮的邀月剑。

分明不是同一个人,不是同一柄剑,慕容炽却奇异地感受到同一种压迫,似杀戮之剑悬于头顶,随时有取走她生命的可能性。

才第六境巅峰的修为,还是跳崖下来渡过罡风凌厉的重伤之躯,居然还拥有伤到她的实力吗?

慕容炽眯起眼睛,眸底浮起浓浓戾气和杀意,在夜色席卷里慢慢立正身体,似笑非笑,唇角勾起,眉梢间尽是冷肃。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已经足够她理清楚那些奇怪的地方。

确实不是同一个人,也不是同一柄剑,却是同一脉的修士,她们修的是一模一样的剑道,名为无情道。

可惜的是,眼前这个青衣女子的无情剑道,看起来很不好呢!

道心几近破碎,剑气飞溅,即将面临不受控制的危险,随时会身死道消。

慕容炽缓缓勾起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启唇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对面的青衣女子一边握紧手中剑,一边出声,近乎于咬牙切齿般的讶异复杂:“慕容炽。”

折喻吐出这三个字,对着身后一点都不害怕、看上去极为从容淡定的明憬道:“小憬,你不要害怕,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哦?竟然还知道她的名字?

慕容炽颇为诧异地眨眨眼睛,心里莫名感到几分不爽。

青衣女子知道她的名字,可能还会知道她的来历和过往,而她却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和明憬有什么关系,这可不太好。

慕容炽不是很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于是含着笑容眸光深深,迎着折喻哪怕右手被血糊满也稳如泰山的剑尖启唇:

“不打一声招呼就跑来本座的地盘,还要带走本座的人,这可不太礼貌哦。”

什么本座的人?

折喻皱起眉,只觉这尊祸世大妖的行为很怪异,说出来的话也乱七八糟的,抖着剑尖默默蕴气,以期寻到机会一击即中。

她当然不觉得无数圣地大能费尽心思困住的大妖,会被她一剑刺死,只是希望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明憬回到崖上天地去。

至于其他的事情,她可以慢慢跟明憬说。

她想得入神,甚至将明憬的沉默当做认同,心底掠起一丝欢喜,就听到慕容炽抬高声音唤道:“明憬,我们打起来的话,你站在哪一边?”

明憬被折喻护在身后,举目对上慕容炽玩味兴奋的眸光,心里无奈又好笑,回复的声音温柔且坚定:“当然是站在你这边。”

都已经缔结生死契约,答案自然毫无疑问,慕容炽怎么还喜欢明知故问呢?

慕容炽于是笑弯了眉眼,迎着折喻一瞬变了颜色的面容挑起眉,唇角勾起的笑容极其挑衅:“既然站在本座这边,怎么还不过来呢?”

她顿了顿,嗓音好似打着旋地撞过清冷月光,泛起一池清波,柔和含情,尾音上勾,十足十地娇媚亲昵:“我的小家伙。”

明憬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迎着折喻望过来难以置信且震惊的目光笑得没心没肺。

手一挥,那截青色的袖子就被她漫不经心地甩开。

“遵命。”她抬脚就走,几步跨过那段距离,伸手接住慕容炽举起的手,与她并肩立在一起。

低着头想了想,又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动作极轻柔地放在灵果边空着的山石上,嗓音清冽:“地上凉。”

“你的鞋呢?”明憬微微皱眉,发现慕容炽似乎不是很喜欢穿鞋,语气颇有些无奈。

慕容炽一点都不在乎,随意地从袖中甩出什么东西,“啪嗒”一声响,一双深红色的步云靴静悄悄地躺在地上。

明憬:“?”

她低眸看过去的时候,慕容炽正晃着脚,身体倚在石头上,姿态说不出的惬意潇洒。

察觉到她的视线后勾着眼尾,递过来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嗓音凉凉:“来得急,就没顾上穿鞋。”

至于她为什么来得急……

明憬下意识有些心虚,挺直腰板在原地站了一会,俯下身去,右手拈起慕容炽身上那件极松垮的大红锦衣,将旖旎风光都覆盖住。

认真地整理好衣襟后,认命般弯下腰,以微凉的手捧起慕容炽的足。

刚从寒潭出来,慕容炽足上的触感竟然已经算得上温暖。

明憬的手指落上去那一刻,慕容炽几乎是难以抑制地抖了抖,眸底泄出一两分情绪,名为怕痒。

她是怕痒的,所以她的足向来很少人碰。

现在竟然为了戏弄明憬和那个青衣女子,将这个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慕容炽有些懊恼,克制地低咳一声,将身体本能的痒意压下去,就着明憬的手穿好鞋,若无其事地伸手拾起一枚灵果,“咔嚓”咬了一口,不经意岔开话题:“果子熟了?”

明憬站起身,面上是看破不说破的浅笑,声音温和:“熟不熟,你吃一颗就知道了。”

“哦。”慕容炽咬着灵果,低头惊讶地发现果实下面还垫着什么东西,于是把灵果拿出来放到一旁,对着明憬的语气十分好奇:“这里怎么还有一个鸟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