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那女孩只能看到个背影的时候, 月盈心中便有了模模糊糊的预感,而当她转过身来,那尘封已久的记忆便突然全都被唤醒了。

几十年过去了, 那女孩居然一点长大的迹象都没有,依旧是那幼小的身形与脸庞。

不过月盈原本就知她不凡, 所以此刻倒也没有生出任何惊诧之意, 反倒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

那女孩转过身来,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月盈:“你可还记得,你曾欠我一段因果?”

月盈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女孩:“现在便是这段因果兑现的时候了。”

“要不了多久, 你就会收到一道来自一水涧的消息,你师父会告诉你,你们要一同前往追击沈清飞与傅遥二人, 并且所有人都必须一同行动,我要你在这次行动中见到他们两人时, 放他们一路。”

月盈面露震惊, 她犹豫了一下:“如果放过他们,那傅遥身负数万因果,必然会作乱修仙界,到时修仙界大乱,大陆生灵涂炭, 我怎么担得起这责任?”

女孩:“他们二人自有消去因果的法子,你只要放过他们, 那傅遥身上的因果很快便会消退, 你不必担心后果。”

月盈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消散:“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能消除这么大量的因果, 他若是只杀了几个凡人也便罢了, 兰因寺或许还能救他一命, 但他杀的可是数万人!”

说完这句话后, 月盈有些后悔,因为树上的女孩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不知怎的,月盈却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不耐烦。

女孩:“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想,那我便这样说吧,过一会儿,你们便会有一并数百化神同时去追捕他二人,就算你露出一个缺口,难道不也无伤大雅,除非你不信任其他人。”

“我只要求你放过他们,并不要求你帮助他们逃脱,这应该很简单,也不会改变终局。”

月盈咬了咬唇,其实她觉得,女孩既然要她露出这个缺口,就说明这个缺口必然是极其重要的。

但她其实也想答应对方,而女孩的话,恰好给了她一个绝佳的借口——可不是吗,她只是数百追击者之一,就算她一个人出了点什么差错,又能影响什么大局呢。

于是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之后没多久,一水涧那头果然传来消息,要她回宗汇合,她乘上了灵船,一同前往了观月宗所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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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飞和傅遥虽然不知道月盈为什么要帮他们,但在这紧要关头,他们也绝不会浪费这个机会,趁着月盈给他们打出的缺口,两个人笔直地前进了数百米,与森林边缘的距离,又大大缩短了。

但是,月盈虽然给他们创设了绝佳的条件,在其他人醒来后,她佯装受伤与恼怒,其他人一边安慰她这不是她的错,一边打出信号,追来的修士问月盈有没有看见那二人朝哪个方向跑了,她便指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为了消除与那女孩的因果,月盈不可谓不努力。

但这也只能误导一部分人,因为还有人原本就在更前方。

沈青飞与傅遥刚踏上一块湿软的土地,就意识到了这里应该有人。

这里的确有人。

浅绿的草叶正在瑟瑟发抖,几乎要枯萎下去,因为此地已经被刀意浸透。

沈青飞觉得那刀意有几分熟悉,更重要的是,空气中除了无处不在的刀意,好像这弥漫着淡淡的酒味。

他心中出现了一个人选。

白堕。

果然,他们的视野中,出现了那一袭白衣的刀修。

刀修手里拿着个酒葫芦,懒散地躺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脑袋后垫了只松鼠,也不知是这片树林自带的,还是他偷渡进来的。

他一口一口地饮着酒葫芦里的酒,酒香四溢,好像将人带到了喧闹而肆意的酒馆中,但空气中的紧张氛围并未因此消散哪怕一点点。

因为那是白堕,无论是沈青飞,还是傅遥,都对当年那场华清宴印象深刻。

白堕就那么躺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沈青飞与傅遥紧绷地站在他正前方,随时准备着应对他的出手。

来了!

空气中的剑意突然暴涨,不仅气势大涨,范围也连续拓宽了好几圈。

但就在沈青飞与傅遥准备动手时,白堕终于将酒葫芦放下了,含糊地问了句:“还不过吗?”

沈青飞:“嗯?”

白堕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笑了起来,那笑容带了几分肆意妄为。

“我与你师父一向交好,还欠了它一个人情,怎么好难为他的徒弟。”

“凡我刀意所在之处,其他人不会那么不长眼进入,因为那就表示他们不信任我一人能拦下你们,上个质疑我的刀的人,估计都已经轮转好几世了吧……”

“所以呢,他们绝不会想到你们是从我这过去了,多好一个盲点啊,不是吗?”

沈青飞朝白堕行了一礼:“多谢白长老。”

白堕甩了甩手,示意他们俩赶紧走,然后继续将酒葫芦凑到了嘴边,懒得说话了。

于是沈青飞与傅遥接着向前。

白堕没有说错,凡是他刀意所及之处,沈青飞与傅遥就不需要担心遇上别人,就连他们走出白堕的刀意范围之后,都很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遇上任何追击的修士。

直到他们正面撞上了一位兰因寺的大师。

这是真“撞上”,因为无论是沈青飞,还是傅遥,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灵气波动,结果,没想到的是,前方透明的空气却在他们撞上的一瞬间,变成了“空气墙”。

撞上的那一瞬间,空气墙渐渐显露出来它原本的颜色,红色格子,金色线条——原来是一件袈裟。

沈青飞的剑刚刚出鞘,袈裟上方便落下了一个人。

“沈青飞,傅遥!是我呀!好好说话!别动手!”

沈青飞与傅遥俱是一怔。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俩都认识的一位故人——方明明。

其实如果方明明没有出声的话,或许沈青飞与傅遥都认不出他。

因为他实在变了许多。

他剃了发,换了行头,就连气质也大变,不说话时,眉宇间满是慈悲与温柔,甚至好像散发着佛光。

只有他喊出沈青飞与傅遥的名字时,才依稀能看见当初那个少年的影子。

这样说起来,好像会给人一种错觉,就是方明明只是外表变了,只要一开口就回到了过去。

其实并不是如此,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只有他叫出沈青飞与傅遥名字的那么一瞬间,他看起来欢脱又天真,之后,他虽然口中依旧在说话,却明显与当初已经大为不同了,沈青飞甚至生出了那么一丝丝恍然与怀念。

“你们先别过去,前方是我师父和师叔一同在镇守,我一会儿去旁处打个信号向他们二人求救,你们再掀开这袈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