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软肋
那双眼睛一闪即逝,仿佛只是人的幻觉。洛元秋心道怎么又是这东西,当即两指夹着碎片,手腕微一用力,将它甩入脚下万丈深渊。
忽然她听见黑暗中传来人声,俯身搜寻,在一处斜坡上发现了灰头灰脸的姜思,她好像在使劲拽着什么东西,一边怒吼道:“刺金师!你是死了吗?我找到阵眼了!你到底还想不想走了!”
洛元秋顺着山坡滑下,落在她面前道:“你终于找到阵眼了?”
姜思被吓了一跳,手中力道不由一松,便被那东西给拽了拽,栽了个大跟头,痛呼不已,断断续续道:“快,抓住那只羊,它才是阵眼!”
黑暗中似有一物在移动,洛元秋来不及多想,手中青光朝发声处一甩,像是捆住了什么东西,她靠近一看,一只大黑羊正在山壁边打转。
姜思见她擒住黑羊,气愤道:“可恶,为了抓住它,方才我险些掉下山去了!”
说着走过去抬脚便踢,洛元秋想起什么,刚要阻止她,但已经来不及了。姜思身形一僵,缓缓蹲下去,哽咽道:“这羊怎么又、又变成了石头……”
洛元秋只手按嘴,轻咳一声道:“刚才就想和你说的。”
姜思怒道:“那你怎么不早点说!我脚痛死了!”
洛元秋以青光为绳,信手在黑羊脖颈上绕了几圈,又把姜思拎上羊背,自己坐了上去,问:“阵眼既然寻到,要如何才能出阵呢?”
姜思抹了抹眼泪,又奈何不得这石羊,便将长矛横放在羊角下,道:“之前那个不人不鬼的妖怪呢?他不会又追上来吧?先说好,我不知道这法术有没有用,到时候出不去,你可不能怪我。”
洛元秋勉强应道:“好吧,你多试几次,说不定就出去了。”想了想又添了句:“你不会是学艺不精,所以这法术只能用一次吧?”
姜思沉默片刻,气急败坏道:“只能用一次怎么了?!总好过一次都用不了!你要是不想出去,我也省得用了,咱们就呆在此地好了!反正这里头一天等于人间几十年,呆个十天半月再出去,外头该死的死该绝的绝,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洛元秋嗤笑道:“一天等于人间几十年?哪里有这等好事,那是骗你玩的,你快点施法解阵吧,别做梦了。”
姜思一怔,不可思议道:“你骗我,你之前说的都是假的?亏我还信了你的鬼话!你……你竟敢骗我!”
她愤怒至极,马上去取长矛,洛元秋飞快按住她的手,抓住反扣在背后,姜思挣扎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洛元秋唏嘘道:“骗你还能有为什么,当然是图个高兴。”
她一手制住女孩的双手,一手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语气平淡地道:“我耐心不好,你最好快些。”
姜思对上那双眼睛,无故打了个寒颤,眼角泛红,挣扎的力度慢慢减弱,最后低声道:“你先放开我,我自己来。”
洛元秋缓缓松开手,姜思用力一抿唇,终究是愤恨难平,泄愤般用力一扯羊角,道:“等出去了,我一定要……”
“倘若你杀得了我,”洛元秋微微低头,贴着她耳边低声道:“我自然随你处置。”
姜思措手不及,顿时羞愤难当,面颊热辣一片。一通威胁的话梗在嗓子里,化为几声不满的哼哼,道:“你怎么是这种人?简直就是,就是无耻!”
洛元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领,颇为无奈,见她还在闹个不停,倍感头痛,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便道:“好了好了,我无耻卑鄙下流,行不行?”
姜思半晌才道:“你把羊放开,让它自己走。”
洛元秋将信将疑:“当真?”
姜思手背飞快从眼睛上擦过,怒道:“你爱放不放!”
洛元秋立马收了青光,说来也怪,这羊当真走了起来,在黑暗中沿着山壁边前行。没过多久,走到一处昏光隐现之地,数道银河从天幕中倒悬而下,流入山中一处圆坛中,仔细去看,那并不是什么银河,而是数以万计流动的阵法符文,悉数汇入此地,接着顺着大地脉络,向四面八方流去,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姜思手中亮起一道光,她抬手凭空弹指数次,每一次都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悠长的回响。这响声在山中回荡,如水波般触岸即回,又不断漾出,如此反复,少顷之后,声音响彻云霄,天地为之一震。天中倒悬的银河蓦然停了下来,团团白雾从那圆坛上浮起,旋转着化为数道光束,凭空绘成了一扇门。
姜思忽地道:“别下来,就这么走。”
洛元秋迟疑地看着那柄远超于门宽的长矛,道:“你要不然把它收起来?”
姜思白了她一眼,有气无力道:“我也想,但现在我收不了。”
洛元秋便想了个主意,把长矛握在手中,紧贴羊身。两人骑着石羊走入门中,不过一会,眼前白光漫来,如坠虚空,待洛元秋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仍在之前与白玢陈文莺所到的那间屋子里。
她猛然回头,突然想起白玢与陈文莺还在那面镜子里没出来,立刻转身去寻那面铜镜,终于在丹炉边找到了。捡起来拂去灰尘,洛元秋拿着镜子左看右看,思量一会,正要向着丹炉盖上咣当给它来一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做什么?”
她这才想起此地还有一个勉强称得上是阵师的人在,连忙将镜子递给姜思,姜思接过看了看道:“这镜中界时辰到了自然会解除法术,你就算毁了它又有何用?”
洛元秋推开门望了眼天色,问:“还要多久?”
姜思答道:“至多半个时辰。”
两人才从火海中出来,看着满院白雪,这才觉得有些冷得慌。洛元秋将衣服穿好,抬脚刚要走,却被姜思一把拉住了,姜思问:“这东西怎么办?”
“什么?”
洛元秋转头,一只漆黑的大羊站在房中,无辜地看着她们。
“羊怎么也跟出来了?”她惊讶道,“这羊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着她拿起长矛,抬臂就向羊身上一刺,铛地一声清响,震得她手臂发麻,长矛嗡嗡颤动,黑羊安然无恙,转头嚼起了架子上垂下的流苏。
两人面面相觑,洛元秋将长矛丢给姜思,道:“算了不管了,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养吧。”
姜思道:“我疯了,养个会动的阵眼?说不定哪天就把我带回那个破法阵里了,到时候我怎么办?”
洛元秋道:“大不了找个地方关起来就是了,你不是阵师吗,练练手也好啊。”
姜思气得浑身发抖,洛元秋一脸无所谓,系好衣带,捡起镜子跨出房门。姜思在她身后道:“你不许走,回来!”
屋外大雪初霁,冬阳稀薄,洒下一层浅浅的日光。院中一棵老树立在雪中,枝桠覆雪,被风一吹便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