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恭喜啊黎队”
綝州的早高峰和其他城市一样,晨跑和遛狗的人们占据了道路两旁的林荫道,单车和电瓶车被逼上非机动车道,横穿乱插的小型车辆严重妨碍城市交通,从电子地图上纵览全局,能看到三环内的所有穿城主干道被堵成了一条条鲜红的大蛇。
实在堵得人心发慌,黎纵的胃很疼,余霆说得对,滥用特效药的后遗症真的是不堪设想。
可就算疼得坐立不安,他把着方向盘也都快睡着了,但闭上眼大脑神经又极度活跃,满脑子全是余霆,余霆的体温、余霆的声音、余霆的吻、余霆的眼神……
睁眼是案情,闭眼是余霆。
自从余霆走后,他就开始失眠。
从那天在河边分开后,他们就没有再见,余霆就被老李派去王辛玄和陈彪的老家做调查,在百景县山区一个偏远的农村,这一去都三天了。
余霆走的那一天黎纵忙得日月无光,从禁毒到刑侦,从现场到市局,从区派出所道区检察院,当他知道余霆被调走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傍晚了,他当即就被气得胃痉挛。
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竟然把他的余霆调走了!
余霆竟然也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其实王辛玄和陈彪的老家那边已经有当地的刑警大队在跟,余霆大可不必过去,但由于他在尊皇秀的抓捕行动中有重大过失,在嫌疑未能洗清之前,不宜再接触任何与本案相关的程序,所以由龙局直接下令把他暂时调派出去,去山区只是个名头而已。
他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跟余霆说,可给余霆打电话老是占线,微信连发了几十条也没个回音。
那天余霆的话一直哽在他心口,余霆直言不讳地拆穿了黎纵的谎言,还说黎纵不是真的喜欢他,说黎纵在他眼里跟那些朝他泼脏水的人一样,还说什么结束游戏!
黎纵想想就气得胸闷气结。
头疼,胸闷,胃痛,整个人都像熔炉里飘出来的一股青烟,分分钟都要升天。
黎纵狠狠地锤了几下喇叭,但整条街的长龙并没有因为他的浮躁而松懈半分,黎纵在挪动到下一个小路口时,反向盘一转,将大普扔进了路边小区的停车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在人行道上飞奔。
到了市局黎纵觉得胃更疼了。
办公室里的文件堆积如山,黎纵海底捞似地扒拉了半天才找到签字笔。
他随手拿过一份文件——火车北站合兴百货聚众吸毒,三人被抓……
那不是余霆住的地方吗?
黎纵又拿起另一份——警犬“追风”在南坡立交搜到一辆装载型卡车运送违禁火药,车牌号……
南坡立交?
那不是余霆那天追王辛玄跳天桥的地方吗?
余霆余霆余霆!怎么全是余霆!!
烦死了!!
叩叩叩!
玻璃门被推开,向姗喜庆的脸蹦了进来:“Good morning头儿!!”
黎纵就差没在脑门上写个烦字了,没有心情嬉皮笑脸:“有事吗?”
“有事!”向姗的无影手在办公桌上腾出一小块领域,把一堆营养早餐推到黎纵面前,“医生说你吃特效药把胃伤了,稍不注意就容易胃出血,要多吃流食,知道您是富贵胃,我专门打车去白杏食府买的,这个银耳鳕鱼粥好……你快喝两口!”
鳕鱼的气味一钻进鼻腔,黎纵的胃立马翻涌了一下:“拿走吧,我反胃。”
向姗抽出塑料勺,就要上手喂他吃:“医生说你胃黏膜严重受损,恶心反胃都是正常的,怎么能不吃饭呢,要是旧病没好又饿出新病怎么办,哎我的燕窝蒸蛋呢?我去,老板把我的燕窝蒸蛋给忘了,来头儿您赶紧喝两口,喝了我打车去白杏酒楼把蒸蛋拿回来,啊张口!”
黎纵后仰着躲开那把快杵到鼻尖的勺子:“我真的不想吃这……”
向姗抓准他说话的空袭,一勺稀饭送进了他嘴里:“医生说你必须吃,越是难受的时候越要吃,再来一口,啊~~”
黎纵如同饮毒般将那口稀饭咽下去,应激反应那叫一个立竿见影。
黎纵冲到厕所里抱着洗手池吐得昏天黑地,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性的肠胃抽搐。
向姗委屈巴巴地抱着男厕的门框:“头儿,对不起,要不我还是给你买白粥吧?”
黎纵捧了把水漱口,冲她一摆手:“别为我忙活了,去做你的正事。”
黎纵一走出男厕,候小五就带着一票人围了上来,开道的开道,搀扶的搀扶,就像厕所里冒出了一位无量天尊,众星捧月地在办公区坐了下来,屁股刚沾上凳子,一杯温水就递了过来。
黎纵接过水杯灌了两口,两杠浓眉狠狠地拧了一下。
忽然,叩叩的皮鞋声从走廊那头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来人个子很高,神情严肃,肩章上缀钉着一枚银色橄榄枝环绕半周的国徽,眉宇间的凛然正气就像中老年版的黎纵,正迈着四方步走过来。
众人训练有素地站成一排,候小五下意识地正了正衣冠。
“——杨局!”
杨维平背着手,扫视完众人的仪表,略微一点头,视线落在队伍最中间的黎纵身上。
黎纵胃疼得紧,脊梁依然绷得笔直,除了脸色有些发青,看不出什么异样。
杨维平打量了他几眼:“进办公室来。”
黎纵:“是。”
走进黎纵的办公室,杨维平走到了乱糟糟的办公桌前,对黎纵的铁王座作出了评价:“狗窝一样。”
一关上门,黎纵的脊梁骨就塌下去了,人前肃穆严谨的形象瞬间崩坏,一屁股坐在小沙发上,抱着肚子就要葛优躺,活脱脱一个地主家的懒儿子:“老杨,我这算不算工伤,我想报个损。”
杨维平看他要死不活还不忘耍花腔,想骂他几句又于心不忍,他拿起电脑前的新药瓶,按着标签上的医嘱倒了几粒在手心里。只见堂堂綝州市公安局副局长纡尊降贵地走到饮水机旁,配了杯温水塞给躺在沙发上的懒儿子:“手。”
黎纵乖乖摊开手心,一口药就着口水吞下去了,才又补了几口温水:“老杨,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事儿你还记得吗?”
杨维平裤脚微微一拎,坐在了对面沙发上,一副睥睨凡尘的架势:“余霆是水箱小男孩的事?”
“还不确定是不是他。”黎纵抱着水杯暖胃,“我看过水箱小男孩父母的档案,俞秋风是AB型血,钟蔓是B型血,那他们的孩子只可能是A型B型,或者AB型,怎么可能生得出O型血的俞枫?”
杨维平问:“甄别余霆是否有过变节,跟他的出生有关联?”
黎纵盯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说:“表面上是没有,可我不弄清楚这些也没法继续查。”
余霆的原始身份信息已经无法追溯了,现在“余霆”这个身份究竟几分真假谁也说不清,黎纵倒是想直接问余霆,可他会说吗?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