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你今天晚上过来,难道不是想让我跟你的关系好一些?”
他的声音飘荡在空荡的房间里,不似窗外那些飘飘扬扬的雪,反倒像是一场浓浓的雾,久久都落不到地上。
“我想要有一个公平的机会。”兰烛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一个公平的和她竞争的机会。”
江昱成坐在对面,冷冷淡淡的声音落在那明清时期稀罕的官窑金砖上:“公平?她比你接受更好的艺术教育,比你有更多的剧场资源,你拿什么跟她去谈公平,如果我是剧团长,我也一定会选她的。”
兰烛:“那只是眼前,眼前她拥有的比我多,但是我能保证,只要二爷给我这个机会,我能向你证明,我比她强,比她更值得拥有这个机会。”
江昱成仰头,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喉结滚动而消失,他用手背托着脑袋,“那你说说,我怎么给你这个机会?”
兰烛屏住呼吸,说出了憋在心中许久的话“不如我和她,比一场,就比戏台上的真功夫,赢了的正大光明的去参赛,输了的自动退出。”
她说完这话之后,直直地看着江昱成。
他背着那凭栏雕花的落地窗,手上捻着一只烟,烟火缭绕中,兰烛只看到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复古唱片机下传来时不时的卡顿,那是无法修复的时代遗迹。
最后,他抽完了一根烟,仰身靠在椅背上,丹凤眼上扬,像是染了一层夹竹桃花的花色,他悠长的说道:
“那多麻烦,二爷我不是小气的人,既然你也想去,那我再替吴团长要一个名额就好。”
*
兰烛没想到还有这样一种解决方式。
当她还在纠结是她死还是海唐死的时候,江昱成却能两方都不得罪,轻飘飘地说再问举办方再要一个参赛的名额。
兰烛觉得,或许是他本质上并不想回答兰烛关于那个他和她,他和海唐之间到底是谁关系更近一些的问题吧。
总之第二天,吴团长来找兰烛,说之前得到的消息有问题,剧团能报两个名额,还得麻烦她再填一份报名表。
兰烛把自己找回来的那份给了吴团长,吴团长接过之后连连道歉,“哎,都怪我都怪我,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就弄丢了,我这就去办,下午就能拿回组委会的回执,阿烛,你这次可要好好准备啊,争取拿个第一!”
兰烛淡淡地问他,“吴团长高抬我了,您这么说,把海唐姑娘,放到哪里去了。”
吴团长一愣,心里掂量了一下,这姑娘还是个记仇的主。
他面不改色,依旧笑着说道,“不管是你们中的哪个拿了奖,总也是我们剧团下面出去的不是,我作为团长,哪一个我都欢喜的。”
见兰烛不再回他,吴团长悻悻地拿了报名表,马不停蹄的叫了一组的林组长过来。
林组长火急火燎地被叫过来,气还没有喘匀呢,“吴团,您找我?”
吴团长连口茶都来不及喝,把报名表往林组长怀里一揣,“赶紧的,送到街区协会中心去,今天截止了。”
林组长看了看怀里的报名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吴团,昨个不是刚送过去一份,今儿怎么又送,这人选不是定了吗,海家可是承诺了半年的剧场演出场次,您不会反悔了吧?到嘴的熟鸭子,可不能飞了,您这会,可不能反悔啊。”
吴团:“没反悔没反悔,原先说好的做数,无非再加个人,不打紧的。”
林组长还是有些犹豫,“这协会又不是咱开的,咱就是个成员社员,哪能说加人就加人。”
吴团长被一口热水烫的说不出话来,他指着纸含糊不清,“你看看,你看看是谁。”
林组长这才仔细地过了一遍,看清楚了报名表上的信息之后,才明白过来,直点头,“我这就去,这就去。”
“去干什么!”门外一阵清脆的嗓音传开,而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海唐带着她的助理,直接闯到了吴团长的办公室。
海家在街区举办方有人,海唐听到这档子事,赶不及地就往无团长办公室里闯。
“吴团,咱不是说好了吗,这次比赛参赛名额是我的。”
“是您的呀,没人改啊。”吴团长倒了水忙不迭地送过来,“谁敢动您的名额,我第一个不同意!”
海唐看了一眼,没接,而是把头扭过去指着林组长手上的报名表,“那这皱皱巴巴的东西。又是什么。”
林组长汗颜,不由拿着报名表后退了几步。
“这、”吴团示意林组长先走,“这您就甭管了。”
“什么叫我别管,这名额是我的就是我的,多一个人又算是怎么回事?”
林组长唯唯诺诺地插了句话:“…海姑娘,就是个参赛名额而已…..自己有本事咱还怕多一个手下败将嘛?”
“你是说我没本事?”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林组长连忙甩手,求助地看着吴团。
吴团:“海姑娘,您别为难我们,这事吧,我们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海唐回头,“之前说到北山剧院的场次问题的时候,吴团长也没说自己没有办法,怎么现在剧院合同一签,好处到手了,就说自己没有办法了?”
吴团长脸色难堪,他不着痕迹地把原先递给海唐的茶拿回来,堪了堪杯口,压了压语调,“这事,您为难不到我这儿来,恁得自个,去问二爷,咱们做事的,也很迷茫,您让二爷摆个态度,您和阿烛姑娘,我们是偏袒谁好啊?”
“行,你还不清楚是吧,我这就去问二爷,给你个清清楚楚的答案,免的日后站错队了!”海唐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二话不说就要带着小助理往外头去。
林组长看着人离开的背影,担心到,“团长,您不怕她去二爷那儿告状。”
吴团瞥他一眼:“你呀,怎么跟我跟了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二爷性子你不知道,你瞧着吧,这海家仗势欺人,上次酒局她家老爷子倒是巴结二爷,却把咱们看到跟脚底下的蝼蚁似的,早就不想受他们家的气了。”
“我知道了,您这是唆使海唐姑娘去争风吃醋了。”
“怎么能叫唆使呢?”吴团长扣了扣杯盖,“二爷能容她的娇作,是因为她性子里偶尔的坦率天真还算简单,就当养只叽叽喳喳的黄雀似的解个闷,但他也是出了名的嫌麻烦,这鸟儿太不听话了,离笼的时间也就不远了。”
“那兰烛呢?”林组长顺着话问了一嘴,这疑问在他脑海里很久了,你说兰烛是二爷的人吧,戏楼胡同的人半句过问都没有,你说她不是二爷的人吧,这次报名表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倒也奇怪,我跟二爷这么久了,还第一次看到这样含糊其辞的,不过你别瞎操心了,再怎么样,兰烛比起海唐,总归好对付多了,海棠身后还有海家,兰烛在槐京城,那还真是孤家寡人一个,若是往后真有捧她的一天,还怕从她身上占不到好处?若是没有,偌大的槐京城是不会在意一个没名没气的戏子的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