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番外

这几天,京圈的十三家剧团来往密切,走动频繁,嘴里讨论的多的,还是槐京的那场大变故。

行业协会里传来改变原先新剧团进场的投票制度的风声,几个剧团老板堆在那儿求证来求证去,最后觉得这事,并非空穴来风。

槐京剧团这么多年下来,能保证这十几家剧团相互和平的做生意,不就是因为有那么一条垄断的不成文规定吗。

二爷说要废了这规定,那不就是断了他们的生路嘛。

这么牵一发动全身的变动,事关槐京半个剧团市场。

几个剧团长一撺掇,连忙就到了吴团那儿。

江昱成买了他手上不多的股份,把附近剧团打包送给了兰烛,他现在大事小事都不用操心了,在浮京剧团挂了个闲职,整日里喝喝茶,逗逗蛐地,提早过上了退休生活。

等到其他几个局团长唯恐天下大乱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吴团长才勉强收起了自己的闲适,让人给他们几个倒了一杯茶。

“瞧几位老板, 额头上都是汗, 这么着急, 是为了什么啊?”

”吴团,您听说了吗,协会今年的提案,是要灭了我们槐京剧团建立的门槛,我可听说了,二爷亲自提的议案,说什么要给新人机会,不该设置这样的行业门槛,笑话,要是没有这样的行业门槛,怎么能保住我们十几家剧团的百年常青”

“是啊。”

吴团听了几句,听明白了,原来是来说这事……

“吴团”

“哎——”吴团长反应过来。

“要说这事的受害者,首当其冲的就是你的剧团,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剧团,本来你还当家,如今却给他人做嫁衣了。”

吴团长知道,他们说的是浮京剧团的事情。

外人看来,浮京剧团主事人是吴团,但其实他就占那一点点的股,全靠二爷大方,上上下下的事都是交给他打理,所以看起来才像是吴团说了算。

不过他那点小小的股份,前段时间也被二爷买走了。

现在浮京剧团的实际老板,可是兰烛了。

吴团长讪讪,他推辞到“我还好我还好。”

"您还还好呢,你给剧团打理了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说给就给呢?"

“是啊,你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吴团长心虚∶其实……二爷给的钱,足够他咽的下。

“今个怎么说,你也得带着我们,去二爷那儿,讨个说法。”

吴团一听要去找二爷,连忙阻拦人,"哎——哎、诸位剧团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那几个团长早就看出来了吴用的迟疑,挥了挥袖子∶ "你不去是吧, 好, 你不去, 我们自己去”

“不至于不至于——”吴团长在后面高喊,连忙放下自己的紫砂壶茶杯,踉踉跄跄地跟上。

什么情况,他们跟二爷较劲,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

剧团协会的会客厅,高高低低地坐了十几家剧团的剧团长。

正厅正前方的桃木色桌子上,江昱成一手托着太阳穴,慢条斯理地看着助理在那儿沏茶。

虽然来的剧团长们都气势汹汹,但真见了江昱成,见到他眉眼下压制着的那份冰冷感,一时间都噤了声。

只剩几个年岁长的,胆大的,也是挑这事的几个刺头,还能斟酌着问到,“二爷、您也知道,戏曲行当是一年不如一年,市场萎缩、江河日下的,我们几个的日子过的,是一天不比一天了……”

“是啊二爷,您家财万贯,吃的绝不是只有这一碗饭,这提议对您来说没什么,可是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事,若是您准了,往后京戏在槐京,可就没有门槛了!”

江昱成端着个茶碗,手指摩挲着紫砂上隐约的磨砺感,“诸位大动干戈的让我过来,是为了跟我诉这苦”

他眉头微皱,似是对这些老家伙绕来绕去也绕不到重点的表达方式不爽。

江昱成坐直身子,伸手捞过一杯茶∶ “既然大家都在这儿, 那我也不跟大家盖拐弯抹角了, 我做了这代理协会会长以来,从来都是挂了个虚名,有什么事,也都是问询这各位的意见,这十年来,咱们也都共分市场,互不干涉,各位的明争暗斗,我从来都也不管,也知道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做生意的,无非对自己的利益,看的最重。只不过这一条,新入行的剧团要其余十三家剧团首肯的规定,实在是太过于迂腐,这条,我看,是撤了比较好。”

“这…”其余的剧团长看到江昱成明确的表了态度,纷纷不解,“二爷,您这是做什么,这条规定,保持着我们几方荣誉啊,您说撤就撤,这往后要是再有新入槐京的剧团,我们可就拦不住了

“拦不住就不拦——”江昱成出声打断,“做生意凭的是自己的实力,自己的能力,而不是怕长江后浪汹涌,而故步自封地建起高高的堤坝,诸位老板,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我们自然是欢迎更新鲜的血液进来,促活这陈旧落后的市场规则,而不是毫无危机感地只顾着蚕食眼前的市场。”

"二爷,二爷, 槐京不需要这些所谓新鲜的血液, 不需要这些在冬日到来之前迁徙进来取暖的孤鸟,这是您说的,是傅老先生把协会代理会长交给您的时候,您亲自站在这梨园行当的老祖宗面前说的,您说您保我们十年无虞……"

江昱成微微下垂的眼睑微微颤动,染上虎口杯上的一层氤氲∶“十年无虞,我没有做到吗?”

这话一出,堂下一片雅雀无声。

算算日子,不多不少,算上过去的半年,刚好十年,他的确是保了这个市场无风无浪的过了十年。

最年长的一个剧团老板心下一横,“二爷,我们从前受你照顾多有感激,可你说到底,也不是这行的,要说梨园行当,我从事三十年的京剧生意,从事的时间年限比你的年岁都长,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多,你如今一个人,就拍手把这事定了,未免也太不给我们面子了。”

吴团听完这话,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大气都不敢喘,这位剧团长平时就性格倔强,说话直接,但是他没评估好厉害关系啊。

当初搞西洋剧团的那伙人要挟傅老先生解散槐京京剧时候,是江家二爷拿了自己的钱出来填补了这窟窿,挡住了这一难。

若不是凭借着他母亲和梨园还有那点感情,他犯不着放着赚钱的生意不做,还要陪着他们做梨园行当这来钱慢产销低的行当。

没了他,槐京的几个剧团也不会来钱有这么容易。

不能因为二爷说要撤了进梨园行当的门槛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开始倚老卖老了。

吴团担忧地看了一眼江昱成,他手里依旧端着个小瓷碗,神色未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