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第14章】光明教教宗
“你听过教宗的讲道吗?”
西里尔询问弗里德皇太子, 弗里德思索了片刻,回复道:“听过,皇室的直系血脉也基本是由教宗亲自进行洗礼, 但实话说,感觉并不如何。”
“怎么说呢?”西里尔觉得很有趣的一点,身为教国未来的皇帝, 弗里德对教廷的看法有时候比他这个无信徒还要极端, 虽然他厌恶的是教廷而不是光明神。
弗里德负责给西里尔带路, 顺便告知他进入教廷的正确流程。教宗的身份等同于国王陛下, 面见教宗都有与其身份地位相符的礼仪规章。
引路并不是皇太子这种身份贵重之人该做的事情,但这是皇室的好意, 西里尔不准备辜负, 毕竟他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曾经在私下面见过教宗。
“因为很空。”弗里德和西里尔都穿着贵族男士的骑士制服, 只是弗里德是银灰色,西里尔是纯黑色, 两人西装笔挺地站在过道上, 十分令人瞩目。
“很空?”西里尔无意识地重复着, 似乎并没有将这个评语真正听进耳朵里。
“嗯,很空。”弗里德和西里尔已经走进了礼堂,往来的圣职者越来越多, 不好继续再说这些会引起他人非议的话题了, “你听过一次, 便知道了。”
见弗里德不愿多说,西里尔也没有继续探究,他们在礼堂的角落里找了一个位置入座, 看着讲坛上的光明神神像。
很快, 弥撒开始了, 一身金边白袍的教宗发冠高绾,手持镶砌着光明石的秘银权杖,步伐优雅地走上了讲坛。
教宗一如既往的美丽,金色的发仿佛荟萃了早春暖意的阳光,深邃幽绿的眼瞳藏匿着森林的剪影,盈着一汪倒映着摇曳树影的青翠静潭。
她走到众人面前便下意识地眉毛舒展、轻勾唇角。她的笑容是温柔的、悲悯的,没有掺杂半分的虚伪做作,就像练习过千百万遍那般自然。
而在教宗站上讲坛的那一刻,她身上环绕的光之粒便将她所处的地方照得格外明亮。
西里尔突然便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会对“教宗是神之使者”一事深信不疑了。
他注意到,教宗背后的光明神神像是凝视自己掌心的姿势,但是因为视线落点较为宽泛的原因,在教宗站上讲坛的瞬间,“祂”仿佛在注视着她。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行走于在水面之上(创世纪1:2)。”
圣洁温柔的教宗手捧圣经,语调轻缓地将教国子民早已耳熟能详的故事娓娓道来。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创世纪3:4)。”
圣经中的故事,即便是无信徒的西里尔都早已能够倒背如流,但不知道为何,同样的文字从教宗的口中说出,就变得完全不一样。
她仿佛神座右侧的撒拉弗,弹奏着天籁之音,如唱诗般讲述着那些久远的文明与故事,每一个音节从她的口中吐出,都有了宛如史诗般的厚重感。
“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创世纪5)。”她的声音在静谧的礼堂内缓缓流淌。
西里尔听得有些入迷,直到那个声音戛然而止,他才从梦中恍然回过神来。
这让西里尔觉得有些稀奇,因为以前去参加弥撒,听着神父们讲这些,他都是昏昏欲睡的。
并不知道还有一种天赋名为“语言艺术”的西里尔,只觉得教宗的话语的确拥有让人平静、想要向上的力量。
“那么,以上是吾主的福音,弥撒礼成(Ite, missa est)。”教宗说完了最后一句,合上圣经,朝着群众投来温柔的一眼。
“让我们开始聚会吧,诸位有任何烦恼,都可以向吾主倾述。”
圣祭仪式结束之后,礼堂两旁的门扉大开,祭司们推着摆放着餐点和葡萄酒的小车走了进来。
教廷的弥撒会提供当季的蔬果制成的美食,对平民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但是除了一部分衣着不错、看上去家境小康的平民以外,一些衣衫破旧、仿佛被生活压弯了脊梁骨的人们却纷纷涌到讲坛前,朝圣一般地仰望着教宗。
西里尔拿了一杯葡萄酒,目光斜望着讲坛,朝着皇太子微微倾身,低声道:“这是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皇太子也拿了一杯葡萄酒,葡萄酒是崇尚克制节俭的圣职者们唯一能够享用的“奢侈品”,所以帝国内最好的葡萄酒总是优先供给教堂。
“平民和贵族不一样,他们平时是见不到教宗的。能够在独立的忏悔室中向教宗倾述苦恼的只有贵族,平民想要解惑,只能等到这种特殊的弥撒。”
平民往常最多只能见到普通的神父以及祭司,虽然也能从圣职者的言语中得到些许的安慰,但身为“行走人间的神”,教宗在信徒们的眼中是不一样的。
听见弗里德这么说,西里尔对平民们的倾述产生了一些好奇。
他一手拿着葡萄酒酒杯,一手抓着不情不愿的弗里德朝着讲坛的方向靠了过去,竖起耳朵仔细地聆听。
“吾主啊,请听我说……”信徒们的倾述是对着光明神的,但教宗会代替光明神回应他们。
西里尔旁听了一小会,发现平民信徒讲述的也多是一些生活上不如意的小事,谁家生不出孩子,谁家的丈夫家暴,谁家的孩子找不到工作……
琐琐碎碎的鸡毛蒜皮,痛苦却真实而又苦涩,西里尔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虽然并不会与穷苦的平民产生共鸣,但聆听负面情绪本也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讲坛上的教宗维持着优雅笔挺的站姿,神情是不变的温柔与平和,无论信徒们讲述什么,她的表情都没有变过。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一件让人感到悲伤的事。”她语气平和地回应着信徒,言语包含着肯定的力量与温度,“请振作起来吧,一切都会好的。”
“不要悲伤,只是时候未至,请耐心等待你们的机缘,只要一直坚持善良的举止,神必然会令你们得偿所愿……”
“流泪是没有办法的,它并不是罪过。为曾经喜欢的人哭泣,更不会是罪过。你做得很好,用眼泪为过去送葬,明天就又是崭新的一天了……”
教宗重复着宽慰以及规劝,偶尔会使用几句来自圣经的智慧箴言,填补那一颗颗被现实与苦难摧折的心灵。
但是,听到最后,西里尔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弗里德会说教宗“很空”了。
“没有任何的改变啊。”弗里德抿了一口红酒,不悦地拧起眉头。
“痛苦的人依旧痛苦,腐败的依旧腐败。只是说几句轻飘飘的好听话,连一个有建设性的提议都没有。”弗里德摇了摇头。
“她明明有能力去改善人们的生活,可她却从来都不去做。只是站在最光辉明亮的地方,看着远处与自己丝毫不相干的黑暗,慷他人之慨地说着空洞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