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那个谁又出现了
林卿扫一眼衣袖,平静的目光对上妇人忽然间执着而激烈地眼神。
“……林卿,是我!你……是否还认的我这故人……?”
她的嘴唇不停颤抖,复杂难言的神色从她脸上连番闪过,最后她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又艰难缓慢地重复:“你还记得我吗?”
筑基修士们听了不由大为惊讶:这平凡妇人怎会和林师叔有交集?还直唤林师叔的名讳?
她到底是谁?!
不过,修仙世界,千帆过尽,每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秘密。此情此景,作为弟子,他们只暗中交换了个惊疑的眼神,其他自然不会多问。
接着他们见林卿不紧不慢地取出一个陶瓶,坦然而平和地道:“记得,你是陈嫣然。”
妇人的眼神微微清明。
物是人非。
就在这快临死的一刻,往事如水中的涟漪般一圈圈荡开,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当年她在西山树林醒来,四周焦黑一片,像是经过了什么激烈打斗。当时她脑中一片空白,绞尽脑汁却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一刻她害怕极了。
好在她为人聪慧,顺着树林往南走,便到了一个大型坊市。坊市内仙凡杂居,她不敢轻举妄动,渐渐打听到不少消息。
后得知此坊市是太华宗所辖,她忘记了姓名忘记了自己的一切,因她醒来的地方有激斗痕迹,再加上她的穿着打扮,她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是修士。
可惜在种种查探、多番闹笑话后,证明她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因为她连灵根都没有,更不用说修为。她也没有大多数修士们所带储物袋之类的修仙品。
张哥告诉她,她很可能是某家偷跑出的凡家小姐,路遇仙人斗法被震晕失忆了……张哥是她在临山坊市打听时,遇上的主动帮忙的人。起初,她有些瞧不上他,但彼时自己又十分依赖他,他这人显得有些蠢,对谁都好,似乎永远笑着,好像有永远用不完的好心和耐心……帮她安置,帮她找修士测仙缘,帮她寻亲……过程中他们离开了临山坊市,为寻亲四处漂泊。多年寻亲无果后,她累极了,也放下了,直至灵雅山脚,张哥深觉此处风景秀致,民风淳朴,他们便安定下来……
转眼已多年过去,她承认这些生活的岁月中,她不像张哥自始自终是个大好人。
她很爱美又时常偷懒,她有些自私又经常心口不一。例如小肚鸡肠、传人是非的事她也干过不少,但她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说实在的,她偶会生出些可怕的歹念,但总会被张哥劝住。
人之将死,一生的深刻片段如走马观花般从头脑中掠过。目视着林卿,陈嫣然想抬起自己的手,却发现怎么也抬不动。
她苦笑:“我快死了吧。”
“是的。”林卿淡声回她。毒入骨髓,一切太晚。
“若是以前……你这么说,我肯定不信……我定会说你故意不救我。”她的血水滴落到地上,她低咳了几声,“我肯定要……要爬起来抓烂你的脸。”
想起当年祥临门那次不堪回首的互殴……往事幕幕,犹如浮光掠影,多少回忆,皆在一瞬。
林卿的脸色始终平静,她继续用陶瓶收集毒素,只说了声:“都过去了。”
其他修士听的云里雾里,想不到这农妇竟真认识林师叔,听着意思,两人还斗殴过?
难以想象!
接着他们又听妇人爆雷:“我失去记忆,断了仙缘……是……你所为吗?”
林卿动作微顿。
“呵。”
她低笑了一声,目光沉在陈嫣然脸上,声色冷淡:“陈嫣然,若想取我性命,总得付出代价。”
周遭一片寂然。
修士们恨不得自行消失,全体不敢吱声。
怪不得全村就这妇人活得最长,原来曾是修士。
听到这话,陈嫣然立即心虚地垂下了眼,她的双手轻轻抠住了地上的泥土。
她这一生,前十多年为提高修为不择手段,出生与成长的环境充满利用、算计,所以她也习惯捧高踩低,习惯阴谋诡计。
嫉妒、暗恨、阴毒,是修炼之余的主性情。
而她的后大半辈子……由于前情擦除,一切推到重来,她可以变得不一样了。尽管没有留下一子半女,张哥也待她很好,无疑她的大半生都过得平静而幸福。
她成了平凡妇人,恨吗?若是当年的她,定是恨毒了……然而,活过实实在在的后半辈子,如今的她却是想开了。
修仙之人陨落者十之八九,她当年的修途已证明以她的秉性和资质不是能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她还在遗憾什么……祥临门中的那些明争与暗害……还有那一夜,林中恶毒的追杀、龌蹉的念头……
说到底,反而是林卿饶了她的性命,打开了她不一样的后半生。
“是啊……是我先开始的……还一而再再而三……”陈嫣然嘴中喃喃,皱纹不停颤动。
“死前能见到故人也无憾了……”她曲了曲双手,缓缓转头看向里屋,混浊的眼中泛起泪光。
张哥就在那里。
檐下的空气里微尘浮动,暮春的阳光虽被阴云埋没,但白日的光亮足以让人看清陈嫣然眼底从隐约有怨到愧意的转变。
随着血水再次上涌,陈嫣然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她仰头望向林卿,眼前已开始阵阵发黑,她慌乱的双手摸着方向,再次揪紧了林卿的衣袖。
“林卿、林卿……我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要死了?”她的眼神开始涣散。
林卿静静地看她。
陈嫣然拼命抓住最后一点生命力,最后终于轻声道:“对不起,是我该死,是我对不住你……”随着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她的目色也终于跟着暗了下来。
小村落人声静寂,只听檐外雨声细碎,山中飞鸟偶鸣。
“咳咳。”李泽清了清嗓音打破沉寂,“师叔,这到底是何毒?”
收起一瞬的心思,林卿抬目起身,微皱着眉头,细细思索后,答:“很麻烦,的确如你所料,这是一种毒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