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2019有没有时光机能够坐呢
神庙太大,他们逛完一圈出来时太阳已经渐落,便找了家餐厅吃晚餐。
“根据联合军团的调查,有几个组织成员每天都会到城外的大漠去,但信号总会在大漠中消失,他们猜测那个临时实验室被建在了地底。”宋典边吃边说。
“不论怎样,我们今晚就去信号消失的地方看看。”
“那里…真的会有当年没能和我们一起被救出来的同伴吗?”戚星灼问。
“——有我们找了很久的人。”梅比斯突然开口。
“真的吗?是谁?”
梅比斯没说话,只是看了任祺安一眼,很快便垂了头。
任祺安专注于和服务生交涉冰镇果茶不要加糖的事情,没有注意到梅比斯的眼神,宋典见她不说话,追问:“梅比斯?”
梅比斯仍然沉默着,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喝自己的酒。
苍绫华能感觉到近几日她情绪一直不很好,以前喝完酒尚且还能疯疯癫癫地假装无事,最近一直灌酒却始终很清醒,或许在别人眼里,梅比斯是终于正常了些,但苍绫华只觉得她这种状态让人感到害怕。
“别问了,今晚去了不就知道了吗?”苍绫华说。
“也是…希望我们能顺利…”
出了餐厅,大家打算等天黑一些再行动,在附近随便逛了逛,不知怎么绕来绕去绕到一个略显静谧的街区,让凌子夜觉得有些熟悉,站停在了路口,试图回想起来些什么。发现凌子夜站在原地没动,任祺安问他:“怎么了?”
凌子夜顿了顿,看向另一头:“我想过去看看。”
任祺安没多问,只对其他人说:“你们先走吧,我们待会儿来找你们。”
“噢…好吧。”
“走吧。”任祺安拉住凌子夜,他的脚步却有些滞缓,努力识别着还能再辨认出的细节,转过几个拐角,又穿过一条小巷,最终到达了一座三层楼的小型别墅前。
这栋房子有些年头了,但能看得出来维护得不错,前院的许多需要精心打理的花花草草也开得很好,像是有人在照料,却又没有人生活的生气。
“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任祺安问,“还让人一直替你打理着。”
凌子夜没说话,只是有些诧异。他根本一次都没有再回来过,甚至以为这栋房子早就已经被处理了,更不可能请什么人来打理着。
他有些犹疑地走进去,搬开了门前花架上一个木质花盆,竟真在下面找到了一把已经生锈的钥匙。
任祺安跟着他进门,踩上吱呀作响的木地板,目光所及都被侧窗倾泻进来的金黄余晖淹没,给色调柔和的家具装潢添上了一抹温馨色彩。
没有一丝灰尘,所有生活用品都一应俱全、收拾得井井有条,仿佛这栋房子的主人只是出了趟门,很快就会回来。
任祺安在壁挂置物架上捕捉到了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的合照。他们长得很像,又不那么像,女人更多几分女性的柔美温婉,男孩眉宇之间显出凌厉锐气,只是都有一头樱粉色的长发,再加上笑起来时的弧度和眼角褶皱都别无二致,便让人觉得他们似乎很像。
任祺安还想再仔细看看,可凌子夜已经在一张小矮凳上坐下了,对他说:“坐吧。”任祺安便只能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凌子夜忍不住掏出支烟点燃,沉默着环视客厅、贯通的餐厅以及厨房。
明明什么都没变,但就是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凌子夜努力感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或许是少了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或许是少了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又或者是少了总有打不完的电话的、父亲的背影。
任祺安觉得他或许只想自己静一下,没说什么,只是也点起一支烟,抽了没几口,他却突然出声了:“资料里说,我从出生起就和母亲相依为命,其实并不是。”
“——我有父亲,他虽然不常回来,但也会来看我们。”
凌子夜不是不知道多说多错,但这一刻,他就是想说。
“他对我们很好,会帮母亲修剪院子里的花枝,喜欢把我抱在臂弯里,还会给我带很多甜品。”
“小时候…我是喜欢吃甜品的。”
任祺安看着他,有许多想问,可最后又没问,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说了许多琐碎的小事。
兴许太爱一个人,就会怨自己没能早些参与到他的生命里,没能早些认识他。任祺安好奇凌子夜的一切,想知道他还对谁露出过那纯然的笑颜,想亲眼见证他无忧无虑的童年,想在他过去无助难过的时候亲身拥抱自己没能陪伴的他。
可是即便已经到了3050年,人类也没有时光机能够坐。
凌子夜沉默了很长时间,抽了好几口烟才又说:“其实我知道他是个坏人。”
他的尾音略微往上扬,带着不甘心的执拗,这句话显然没说完,可他却也迟迟没说出下半句,是因为他无法在任祺安这个受害者面前说出那句话,即便任祺安并不知情。
其实父亲温柔的模样在记忆中已然不甚清晰,但凌子夜承认,即便爱任祺安、爱大家、爱到为他们的痛而痛,可他的确无法憎恨父亲。
年少时,他以为父亲的突然转变、对母亲的囚禁、对他的视而不见都是因为冷血的漠然,但后来他才慢慢、慢慢发现很多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可他无法恨父亲、更无法爱父亲,他只能学着父亲的做派,切断这根本无法割除的血肉关系,假装一切根本不存在,就如同父亲从未与他和母亲留下过合照,这栋房子里也不会有父亲生活过的任何痕迹,只是这样从彼此的生命里抹消得一干二净。
“——我明白。”任祺安说。
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即便是个坏人,可他的父亲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也很爱他,从他的角度来说难免矛盾。
凌子夜看了他片刻,很清楚他并不明白。
多说无益,凌子夜碾灭了烟头,也没清理烟灰缸,只是站起身:“走吧。”
反正有人会来清扫干净,让这里十年如一日的。
临走之前,趁凌子夜没注意时,任祺安迅速掏出了手机拍下了置物架上的合照保存好,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晚上十一点,他们来到了资料中坐标所在的位置,苏吉拉北漠广袤无垠,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沙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就算建在地底,也该有个入口才对。”宋典说。
“都让开。”裴时雨抬手聚起源源不断的水流,哗啦啦流向黄沙间,很快便被干涸的沙地吸噬,湮灭于看不到尽头的大漠中。
“干嘛?人家是精卫填海,你要水淹大漠啊?”
“时雨…”戚星灼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挠挠头,“你省着点儿吧,不然待会儿打起来都没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