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陨铁被陆陆续续从行宫送过来,一共不过十来斤,拿在手里不过小小一团,却几乎已经是昆仑这样大仙门几十万年积累的财富。
阿朝都不知道褚无咎从哪来搞来这么多陨铁,当三界老大就是好,东搜搜西刮刮,再多抄几个族,什么好东西都搞到了。
最初陨铁被送到阿房宫新建的铸器殿里,但这里的炉火不够,始终无法成型,阿朝就说昆仑练器房里山火最盛,特意让越秋秋跑来一趟,把陨铁给她带着叫运回昆仑,把那些玉牌给她,又一股脑附赠许多珍贵的练器材料,叮嘱别不舍得花钱,千万要给她重铸个最好的太平剑。
帝王睁只眼闭只眼。
这并不是他脾气好了,是阿朝最近超级努力地哄他,每天缠着他鬼混,虽然是纯正经的那种鬼混,画画眉写写字吃吃东西,但每天枕头风和甜言蜜语交替,也是很有威力了,褚无咎被她缠得再没上过朝,也没去管日夜跪在未央宫外声泪泣下的那些“忠臣良将”,每天除了陪着她在摘星楼看看风景吃吃茶,就只是偶尔去骨窟闭关修炼。
褚无咎去骨窟的时候,长罗乐敏会来找她玩。
阿朝和长罗乐敏一起嗑瓜子,长罗乐敏边吃,边忍不住往她肚子瞅:“你这个胎,要怀多久啊?”
阿朝想了想:“太医说,大约是三年。”
对于任何强大的修士与妖魔来说,繁衍后代都是无比艰难的事。
血脉强悍的大妖,寿元绵长,孕育一个孩子花费百年甚至数百年都不是没有,阿朝现在是凡人,太医估量一下她的肚子,说这个孩子至少也得怀个几年。
阿朝早和长生珠商量过,最多也只能装过三年,按三年算,如今已经有六个多月了,她的肚子也终于鼓起来,长生珠帮她计算着时间,只鼓起来一点点。
阿朝看长罗乐敏满眼好奇:“你想摸摸吗?”
长罗乐敏立刻疯狂摇头,一脸拒绝:“我可不敢,你这肚子太金贵,碰一下我都害怕。”
阿朝失笑。
长罗乐敏左右看了看,做贼似的从袖口摸出一封信:“这是我哥让我给你的信。”
阿朝把嘴里的瓜子皮捏出来扔掉,擦了擦手,就把信拿起来拆开。
“!”长罗乐敏一把按住她的手,瞪大眼睛看她,压低声音:“你、你就这么看,你收起来换个隐秘地方看。”
阿朝:“这屋里只有咱们俩。”
“但是隔墙有眼!”长罗乐敏恨铁不成钢:“说不定就有…的暗卫盯着呢。”
阿朝一笑,摇了摇头:“以前是有,现在不敢有了。”
长罗乐敏一下愣住,再看阿朝的眼神就充满敬畏,阿朝没在意,拆开信封,里面有两封信,一封是长罗风玉的,就几行字,说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已经放出风声拉拢了一批人,在各地的势力扩张很快,而且窦洪涛也被他压下去,不会再进宫给她添不痛快。
另外还有一封信,是霍师兄的,他的信也很简单,简略介绍了东州的进展,也说情况不错,秋秋带去的东西都用上了,让她安心,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最后,墨迹拖延了几小道,他像犹豫了半响,终究忍不住问了一句“蔚贵妃可安好?”
阿朝看完信,看着最后那一句话,心里叹声气。
“怎么了?”长罗乐敏看她神色,瞬间紧张:“出什么事了?”
“没有。”阿朝叹气:“我就是想,我们昆仑的人,都太心软了。”
“…”长罗乐敏张了张嘴,诚实说:“这确实不好。”
这世道吧,虽然说出来不那么真善美,但的确是自私自利的混蛋活得更好。
阿朝抿唇笑了笑,低头轻轻摸信纸。
她们生在昆仑,受着家国天下的教导,在长辈们的庇佑与关爱下长大,就以为全天下的道理都应该是正义的、宽容的、良善的。
这当然是太天真的想法,可凭什么这个世道容不下这样的天真,凭什么这世上的道理就不能是正义与良善,凭什么一个人安分而柔顺地生活着,遵从上位者的律法与规矩,缴纳赋税教养子女本本分分,却仍然会被随便一场战乱夺去生命,妻离子散,枯骨散落荒野,从生到死,甚至没有一个地方能开口倾诉一声本该属于自己的公道。
褚无咎是枭雄般的霸主,他能维系这三界表面的统一与太平,但也至多是如此,他可以因为她怀着他们孩子而百无禁忌地赋予她一切权力、满足她一切心愿,可真正贤明的君主明明更应该懂得克制与尺度,她曾是师尊唯一的弟子,师尊养育她、教导她,给她一个师长一个父亲能给的所有疼爱,可师尊也不会一味纵容她,从不会放任她挥霍超越自己身份的权力。
褚无咎对她多好啊。
可如果她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一个一生不会见到君王一面的百姓,她会希望生活在一个宽容而讲公理的君主治下,而不是做一个愿意为心爱.女人倾尽天下的枭雄霸主的子民。
“娘娘。”宫人忽然在门外行礼,恭敬禀告:“贵妃娘娘求见。”
“贵妃?”长罗乐敏愣住:“蔚韵婷?她来干嘛?”
“天啊,你别见她吧。”长罗乐敏眼珠转了转,立刻疯狂给阿朝上眼药:“万一她是嫉妒你,来噶你肚子,你知道宅斗吧,就表面和你好姐妹,背地里走台阶时候撞你身上,哇,然后就完蛋了。”
阿朝:…这就黑得太过分了,蔚韵婷又不是傻。
“那是我师姐。”阿朝无奈,手指摸了摸信纸,说:“请她进来吧。”
长罗乐敏眼药没上成功,撇撇嘴,就见蔚韵婷走进来,她只瞟一眼,就愣住了。
蔚韵婷没如往日身着雍容华美的宫装,她穿着一身简单的蓝色裙裳,头发簪着几支发钗,装扮素淡,神容平静。
长罗乐敏从没见过她这副打扮,原来准备好的冷嘲热讽还没说出口,稀奇瞅着她看:“贵妃娘娘,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怎么打扮成这样啊?”
蔚韵婷淡淡看她一眼,就像看空气一样略过她,只有目光落在阿朝身上时,才露出几分复杂。
“贵妃娘娘。”阿朝说:“请坐吧。”
长罗乐敏看阿朝这平淡的反应,一撇嘴,知道没有挑拨离间的机会了,识相地站起来先走了。
长罗乐敏走了,蔚韵婷才慢慢坐下,凝望阿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第一天回来,我竟没有认出你。”
阿朝浅浅笑了下,说:“几百年过去,我也变了许多,认不出来很正常。”
蔚韵婷扯了扯嘴角。
“当年我看着你自刎,看着你的尸身在他怀里灰飞烟灭。”蔚韵婷哂笑:“这些年他不择手段地找你,我只当他是执念成魔,怎么想到,真正愚蠢的是我,你真的还活着,还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