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权力之巅，09:10 am·2

洛希清晰有力地说出这句话，声音回荡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使民众们的神情都有了极大的震动。这是相当激进的政策，取缔所有的仿生人和幻海系统，意味着一次科技倒退，塞西娜城将退回十多年前的生产力水平，市民的日常生活也会遭受冲击。

以往的市长发表就任演说前，总会向民众担保经济增长，提出这样那样宏大的蓝图构想。虽然这些许诺往往都不能实现，但人们已经习惯了在市长们的演说中憧憬未来，骤然听到科技倒退的政策，不能不感到惊奇。

不过，对于目前的塞西娜城来说，取缔这两样技术倒也不是难事。早在战争初期，城内的一千万仿生人就被CyberRose强行征用，幻海系统的外接设备也被回收，近三个月的时间里，全城的民众都没有接触到这两项技术。

洛希不必派人挨家挨户地征收仿生人和设备，这避免了潜在的冲突。只是，完全禁止民众使用它们的权利又是另一回事……一时之间，几百家新闻频道炸开了锅，人民也议论纷纷。

“我大概知道各位在想什么，但我并不是喜欢做出虚假承诺的人。”洛希望着面前席卷过广场的雪花，眼眸中依然风平浪静，“我也曾想过不禁用这两种技术，退而寻找其他的替代政策，但是很可惜，我和我的智囊们都没有找到。”

“我提出这样的政策，是因为看到了它的必要性。如果不全然禁止，只是用温和的政策监控，那么权力不过是从CyberRose这种超级公司移交到了政府手中，从上至下的官员，都可以借此牟取暴利。

“这样的情形，和罗伯特·迪兰当政的时代并没有区别。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假如我最终当选塞西娜城的市长，我不会采取温和容忍的手段，所以我现在就提出我的设想，希望大家能有充足的时间仔细考量。”

纷扬的雪片落在洛希的发顶，他的脸颊和耳廓被寒风冻得微红，纤长的睫毛沾着白雪。屏幕前的观众们注视着这张美丽得有些柔弱的脸，洛希说出的刚硬字句同这张脸产生的对比不由得令人心惊。

塞西娜的民众渐渐认识到，这位代理市长漂亮的外表下有着战士的铁腕和决心，对方不是那种会被声名荣誉束缚不前的人，洛希既然说出这番话，就代表着他一点也不害怕身败名裂的下场。

就像一柄明寒霜冷的剑，锋利的剑芒是为了斩除弊端而存在，如果因害怕崩缺而不敢出剑，那么剑的存在便毫无意义。

“我是这场革命的胜利者，但革命胜利不等于变革成功，它只是把变革的权力握在手中的过程。”洛希继续说道，“每一场革命，对城市来说都是一剂猛药，但要是不在猛药之后切除病灶，只寄希望于革命而不是改变，城市依然会陷入无止境革命的漩涡。”

他淡淡地笑了笑，“这是我对于解决城市问题的看法，当然，只是一家之言，最后的决定权仍旧掌握在所有民众手中。战争已经结束，在二区实行的独裁制度将不再延续到整个塞西娜城，我只担任一个月的代理市长，最终的市长人选，会通过民众选举产生。”

“市长大选从今天开始，为期一个月，城内现存的党派会各自推出两名候选人，凡是成年的市民都拥有投票权，选票将全部采用纸质，且实名记录。我希望由人民来选出合乎心意的领袖，自行决定城市将来的道路。”

洛希的笑意风轻云淡，丝毫看不出对权势的贪恋。然而他也绝非在消极地等待民众抉择，而是全力以赴地争取支持，“这场演讲时间有限，之后的一个月内，我将在城中各处发表竞选演讲，届时我会更详尽地阐述我的观点。如果我有最终成为市长的荣幸，我也将非常、非常珍惜为各位效力的机会。”

“那么，就任演说到此为止，接下来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刻。在未来的一个月内，‘术’将在塞西娜城举办大规模的庆典活动，庆典与市长大选同期进行，直到新任市长的就职典礼为止。”

洛希风度翩翩地微笑，再次鞠躬，“感谢各位市民，谢谢你们在战争中付出的血泪和汗水，请好好享受属于你们的胜利，同你们最重要的亲人朋友一起，去看看战后和平的景色吧。”

“为了胜利，”在广场外此起彼伏的惊喜尖叫声中，他将右手的食指交叠在左手之后，做出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反叛手势，“——也为了和平。”

这个举动适时地点燃了人们的热情，人群重新激动起来，战争时期艰难斗争的记忆再度被唤醒。象征百里香的手势是洛希和民众们之间的特殊符号，洛希无疑是在暗示他并没有忘记那段并肩战斗的时光，此前的冷静只是对战争本身的反思，胜利的喜悦仍然存在。

洛希仍将如同战时那样，坚定不移地引领着他们前行，无论前路有多么艰险。人们脸上重又浮现了兴奋，他们忽然觉得洛希的政策似乎也不是那么激进，那必然是深思熟虑以后的结论。要是不相信做出了众多正确决策的洛希，他们还能相信谁呢？

茫茫的大雪中，人群的高喊仿佛山呼海啸般，越过广场压来。民众们把手高举过头顶，同样比出十字交叉的手势回应，他们欣喜地迎接着新一任领导人登上他的位置，塞西娜的新纪元，就从这万众瞩目的一天开始。

洛希站在讲坛上远眺，大片风雪从白色的天际降落，在这一刻掩去了城市中所有的罪恶，万事万物纯洁无瑕，宛若新生。他的脸上挂着领袖的笑容，眼底却明净有泪，那滴真挚的亮光未及滑落，便随着眼眸的眨动，凝结成睫尾细小的冰珠。

槐灵，你看到了吗？他望着天空，在心底无声地说，这是权力之巅的景色，十年旅途的终点，我们共同的愿望。我会永远陪你看着……也永远为你守护。

*

两个星期后，“术”的临时行政点内，各项工作逐渐走上了正轨。身着西装的官员们于楼内来往不绝，文职人员在走廊里小跑着递送资料，低层的格子间里，上千名声线甜美的接线员们忙着接通电话，处理全城范围内的突发事件。

这座行政机构如同繁忙而有序的机器，转轴齿轮相互咬合，构成了城市运转的核心秩序。然而颇有争议的是，这栋行政点的前身实际上是CyberRose原来的研发中心，虽然楼外标志性的金属玫瑰已被拆除，但在新的市政中心竣工之前，“术”的高层都要在这里办公。

不仅是好事的媒体，就连“术”的内部也不乏议论，不过这总归是临时行政点，算不得多么要紧，舆论才在几天后慢慢退潮。所有人都被更重要的工作占据了心神，战后重建、胜利庆典、市长大选，以及上一届政府留下的烂摊子，每一样都让官员们伤透了脑筋，无暇顾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