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秦云盏终于还是站到了师云琢的房门跟前。

被澹台衣一通输出, 他虽然是被骂的狗血淋头,但竟然还觉得挺有道理。

男人的自尊心膨胀起来容易,要放下可谓是十分艰难, 他酝酿了半天情绪, 遂“叩叩叩”的叩响了门, 哼哼唧唧道:“师兄——”

屋里没人理他。

师云琢生气的时候也确实会不理他,秦云盏挠了挠头,习惯性的开始自说自话。

“对不起啊师兄,我不该那么跟你说话的!你大人有大量, 原谅我的口不择言吧!”

安静, 安静。

秦云盏皱起了眉头。

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受伤了。

他屁颠儿屁颠儿又摸出了鲛珠龙灯, 向澹台衣发去求救信号。

秦云盏:“老板娘!我师兄不理我!现在我在房门外自说自话像个傻子!”

澹台衣:“你就是个傻子,不会开门进去跟他面对面说么?”

秦云盏:“这是客栈, 又不是澡堂!门是锁着的耶!”

澹台衣:“你修真修了这么久, 连个门儿都打不开?”

秦云盏:“?”

秦云盏:“我是剑修, 不是飞贼。”

片刻后, 灯罩上飘来一段符文。

澹台衣:“凡间通用的开锁决, 不谢哦。”

秦云盏再次震撼:“......老板娘,你真是个危险的女人啊!”

澹台衣:“宝贝,谢谢夸奖。”

秦云盏依葫芦画瓢,朝着门锁拍了一下,果真里面的插销就松开了, 他蹑手蹑脚的推门而入,发现师云琢正伏在案台上, 闭目而眠。

观澜不在他脸上,房间内也没有那两只翠鸟的影子,不知上哪儿浪去了, 秦云盏不免松了口气,有那两只鸟在,他总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师兄......”他屈膝微蹲,歪着头看师云琢,讨好似的小声道:“师兄我来啦!”

师云琢大抵睡得沉,无甚反应,微垂的睫毛浓密,鼻梁挺直,唇色淡而削薄,一张好看的脸在安静休眠的状况下少了许多的疏离感,变得温和,只是那一双眉峰即便是睡着的时候,也还是蹙着的。

“有那么生气么!”秦云盏凑近了些,大着胆子伸出手去,轻轻按住了他师兄眉心的褶皱,“我有这么让你操心么?”

他心里又有些烦,那种困扰之意说不出是对师云琢还是对自己。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跟师云琢的相处模式有些变了味儿。

扪心自问,他不是不想跟师云琢待在一块儿。

但他始终私心希望能成为师云琢的骄傲,成为能帮衬师云琢的有力的存在,成为等同站在师云琢身边能发挥光和热的存在,而非一个总是要人担心牵挂的拖油瓶麻烦精。

可师云琢似乎并不能理解这一点,一直试图将他护在羽翼之下。

秦云盏托起自己腰间的那块牌子看了又看,又望向师云琢腰间。

一如飘零烛火,一如皎皎月轮。

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年龄的差距,更有修为的差距,所以师云琢看他,总也不够信赖,而他看师云琢,也总仿佛若即若离。

澹台衣说的没错,他是膨胀了。

可过分膨胀是因为他本心感到自卑。

别人轻而易举做到的事,他要做一年、两年。

他对着师云琢撒娇卖惨又卖乖,通过这种方式努力的想要挽留师云琢一直在他身边。

好像师云琢每承诺一次,他就会感觉一段时日。

可长此以往呢?他能一直这么麻痹自己么?

师云琢对他的耐性,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秦云盏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看向师云琢。

那张冠玉般的面庞此刻近在咫尺。

他忽然生出几分恶意,古怪的想着,师云琢总说他心大,说他此番死里逃生全然是运气好。但此时此刻,他偷摸撬开了师云琢的房间门,走到了离他这么近的位置,师云琢仍然无所觉,那岂不是也挺没警觉心的?

可以肆意妄为啊!

这么好的机会,不对他的美人师兄做点儿什么,也太亏了。

最好能在对方身上留下点儿什么......印记。

秦云盏的心“砰砰”乱跳了起来,下意识的抿湿了唇角。

像是深埋的种子,“噗”的破土而出,长出了一点儿鲜嫩水润的芽儿来,摇曳着,叫人心痒难耐。

“师兄,你再不醒过来我可要玩儿真的了。”他一字一句道,不知道是在给师云琢下最后通牒,还是在说服自己。

他的呼吸已经近到可以拂动师云琢的眼睫毛,一阵急、一阵缓。

末了他的眼底闪过一点儿坚硬又隐晦的光,极快的在师云琢的颊畔亲了一下。

若蜻蜓点水,一触及分。

秦云盏僵在原地,呼吸战栗。

他紧张的两只手盈满了汗水,指尖都在细微的打颤,之前就算是在符之镜里提剑砍裘难的时候,生死存亡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师云琢的脸颊冰凉,细腻,的确像极了美玉。

相比之下,他的嘴唇炙热滚烫,那团热度在刹那间就蔓延到了耳根的位置,叫他整个人都仿佛燃烧起来,要化为灰烬了。

心底那根新长出来的嫩芽儿,非但没有枯萎,反而生发了起来,长出了更多的分支茎脉,到哪儿都刺挠刺挠的。

他觉得自己疯了。

那个吻变得不够,他想在师云琢身上留下更多的印记......

秦云盏用力握紧了拳头,克制住自己澎湃不定的心潮。明明是他要冒犯师云琢,怎么现如今慌不择路失态的反倒是自己呢?!

师云琢还是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这太奇怪了。

秦云盏有些不敢看他,忽然听见了一点儿微末的动静。

他猛地昂起头,发现不知何时,两只翠鸟已经并排站在了房梁之上,黑豆般的四只眼睛“咕噜噜”的转动着,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秦云盏:“......”

众所周知,观澜就是师云琢的天眼。

即便师云琢人在招摇山,但放出观澜去,他就能了解到远在千里之处的情况。

这两只鸟原来没走,就搁这儿放风呢?!

那自己方才所做的那些......岂不是一点儿不落的都被看去了?!

秦云盏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师云琢都知道,可他就是不醒!

他明明可以跳起来,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责骂自己,刻薄自己,亦或是让自己滚出去!

可他......不想醒。

为什么不想醒?答案......好像不算难解。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就像你永远也走不进一扇紧闭的心门。

他做了突兀荒唐的事,也许唯有装睡才能维持他们之间最后那一层薄薄的遮羞布,不至于叫他们当不成师兄弟......

宛若做了坏事被抓包,又被戏耍,浓烈的羞耻感炸开,将他一腔热血肺腑搅和成了烂泥,秦云盏从头皮一直麻到脚底,事实上他宁愿师云琢此时醒来与他对峙,那他兴许还能嬉笑着说“自己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亦或是“我开玩笑你不会当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