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京城这边都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 官员们也将从小年那天开始放年假,一直放到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放假之前,腊月二十二这日, 景顺帝召集一众京官们,又开了一次朝会。
这次朝会主要有两件事, 一则总结过去一年官员们的政绩,二则展望一下年后要做些什么,以图实现哪些目标。
景顺帝不怎么爱说话,高高坐在龙椅上,让陈廷鉴为首的内阁主持这次朝会, 需要他开口的时候他再说两句。
听到户部算完账, 今年国库除去湘王府抄家所得, 竟然盈余五十八万两白银, 景顺帝笑了。
先帝朝时,国库几乎年年都入不敷出, 先帝想要点银子自己享乐, 都得跟内阁勾心斗角才能抢过来一点, 回头还要被清流暗骂昏君。
他登基后重用贤臣,但光是填补以前的窟窿就用了十来年, 最近几年好多了, 可国库的进账与出账也只是基本持平,可能今年盈余几万两,第二年又亏出去了, 总之他常听六部大臣们喊穷, 都想从国库里分银子, 听一次就闹心一次。
今年六月, 陈廷鉴升任首辅, 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写了一封奏疏,恳请对各级官员们实行“考成法”,一改先前完全靠吏部审核官员政绩的方式,而是交由六部、都察院按账簿登记,共同对官员们逐月进行考察。
考成法一出,明确了各地官员们的责任,赏罚分明,使得官员们不敢再玩忽职守,该做事的做事,该督责户主们纳税纳粮也及时督责了,地方不敢再拖欠税粮,国库自然有了银子。
新法才实行半年就有了如此显著的成效,景顺帝相信,继续坚持新法,以后国库只会越来越充盈!
百姓们爱钱,皇帝们同样如此,陈廷鉴刚提议实行考成法时,一群大臣上书反对,列举各种理由要求依循旧制,景顺帝也曾犹豫摇摆过,还是陈廷鉴信誓旦旦地保证此法能让官员们做实事、能让国库增收,再加上戚皇后也认为此法可行,景顺帝才坚定了态度,全力支持陈廷鉴,把其他声音都压了下去!
现在新法成效出来了,狠狠地堵住了那些心中依然不服气的官员的嘴巴,景顺帝都替陈廷鉴扬眉吐气!
等户部尚书说完,景顺帝毫不吝啬地夸了陈廷鉴一顿,最后还关心了一番陈廷鉴的身体:“阁老为推行新法劳心劳神,短短半年头上竟然见了白发,朕心中不忍啊,国事要紧,阁老也当爱惜身体。这样,就从今年国库的盈余里拨出一万两,给阁老调理身体用。”
陈廷鉴忙跪下推辞:“承蒙皇上信重,将首辅的重担委交于臣,臣所作一切都是分内之事,既已领俸禄,万不该再受皇上厚赏。”
景顺帝笑道:“有功当赏,有过当罚,阁老之功众卿有目共睹,不必再推辞。”
其他大臣们立即给皇上捧场,齐声劝陈廷鉴收下。
陈廷鉴无奈,只得叩首谢恩。
景顺帝并没有直接把赏银交给陈廷鉴,而是专门派了一位公公,大张旗鼓地将赏赐送到陈府去,如此才能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陈廷鉴立了功劳,让陈廷鉴的家人都亲自感沐圣恩。
圣旨一到,陈府各院的主子们都赶紧来正院领旨。
华阳这个公主也跪在了婆母身边。
宣旨的是小马公公,除了赏银一万两,景顺帝还赐了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胭脂水粉各两箱,此乃嘉奖陈廷鉴的家眷。
众人叩谢隆恩。
小马公公领了赏钱,再凑到华阳身边说说话,然后就告辞了。
他一走,陈家院子里的气氛也放松下来,罗玉燕笑眯眯地对孙氏道:“娘,我去外面做客时经常听其他官夫人夸赞父亲的考成法,那时我其实不太明白,如今皇上都赏赐父亲了,可见父亲的新法是真的厉害呢!”
俞秀说不来这种场面话,但她也知道公爹首辅当得好,亦引以为傲、容光满面。
孙氏看向华阳:“什么新法不新法的,我见识有些,也一直没弄明白,公主可懂?”
华阳自然懂,上辈子公爹的新法虽然才推行了四年,国库盈余的银子却一年比一年多,第四年更是高达四百万两!
而且公爹的新法并不仅仅是“考成法”,还有其他几项重要改革,只可惜公爹病逝,各项改革尚未来得及深度推行,曾经的反对派官员们便蜂拥而上,借着弟弟给公爹定罪的机会,要求废除公爹的一系列改革,恢复旧制!
华阳不在乎官员们之间的恩怨,她只知道公爹的改革让朝廷有银子了,让百姓安居乐业了,那公爹就是好官,反对公爹的都居心叵测!
此时孙氏、罗玉燕、俞秀甚至孩子们都在望着华阳,华阳就用通俗易懂的方式给大家讲解了一番。
孙氏佩服道:“公主真是聪慧,老头子给我说过几遍,我都没听懂。”
华阳信这话才怪,婆母睿智地很,故意奉承她罢了。
接完旨意,众人高兴过后也就散了。
华阳回到四宜堂没多久,孙氏那边叫丫鬟送来一匣子白银、一匣子首饰、一匣子胭脂,以及数匹蜀锦。
蜀锦名贵,便是景顺帝今日赏赐的两箱绫罗也绝非全都是蜀锦,华阳想,婆母大概把所有蜀锦都挑出来给她了。
华阳选出一匹桃红色的,吩咐朝岚道:“把这匹送去公主府,让吴润照着大小姐、二小姐的尺寸做两件褙子,剩下的料子也都给她们做些小物件。”
婉宜她很喜欢,婉清的小嘴巴也越来越甜了,粉雕玉琢一般。
朝云笑着道:“两位小姐真有福气,能得公主如此喜爱。”
朝月:“那也是因为驸马讨了公主的欢心,咱们公主才对两位小姐爱屋及乌。”
华阳:……
因为陈敬宗曾经的口没遮拦,她现在都有点听不得“爱屋及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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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马上就放年假了,今晚陈敬宗回来的很早,夕阳犹在。
他照旧在前面擦拭一番,换了常服再过来。
华阳在与朝露对弈。
收到驸马爷的眼色,再看看只管观察棋盘的公主,朝露识趣地退下。
陈敬宗盘腿坐到朝露刚刚的位置,随意看眼棋盘,放下一子。
他的手伸过来,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充满了力量感,却又不是瘦骨嶙峋。
华阳看过他的手,余光注意到他的袖口,深青色绣云纹的杭绸料子,已经半旧了。
陈府养了四个绣娘,像陈敬宗三兄弟,每季可得两身寻常的绸袍、两身细布袍子,对于首辅家的公子,这用度可谓非常简朴。
陈敬宗在卫所当差,常穿官袍,进宫则在官袍、驸马公服之间更换,剩下也就是回到家里需要换上常服,可绸缎都是娇气的,容易破损、显旧。
“今日父皇发了赏赐过来,你知道吧?”华阳一边下棋一边与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