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俞嘉川在卜星然面前表现得很成年人的样子，还能剖析自我，把自己的心袒露给卜星然看，但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挫败感还是让他产生了负面情绪。
有那么一刻，他想，是不是到此为止，对他们俩比较好？
但是不甘心还让他很快打消这个念头，他这才发现自己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伟大。
原本他和卜星然不熟，像是隔着一条河流去观察卜星然，但是自从结婚之后，那条河不再成为距离，他和卜星然朝夕相处，有了许多美妙的回忆。
卜星然的快乐，忍让，坦率，都让他变得更加贪心，更加舍不得。
小时候，父母给他买糖果，买玩具，从来都是买最好的。他的物质生活可以说比一般的人要好很多，在他还想不起想要什么的时候，溺爱他的父母已经提前为他准备好的。
他很少有“想要”的念头，加上他的头脑灵活，情商也高，普通人要为之努力的成绩、老师的看重，普世意义的成功，对他也都没有达到要付出所有心力的地步。
但是卜星然的出现，让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无所谓，他才知道“想要”却得不到，如此煎熬。
人生前三十年没有体验过的酸甜苦辣如今全都双倍奉还，俞嘉川也不知道自己算是运气太差了。
但是能遇到卜星然，又怎么算运气差？
接下来的时间应该是最痛苦的，俞嘉川不想把局面弄成这样子，但是事情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理智无法左右感情，在那个时间点，俞嘉川不过是选择了自己的心。
他不怕卜星然对他冷眼，或者发脾气，最怕卜星然躲他。
一想到那个最有可能出现的画面，饶是俞嘉川都觉得棘手。晚上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索性就去阳台，吹了一会儿夏天的热风，又把自己柜子里别人给的烟和打火机拿出来。
他个人生活习惯良好，从不抽烟的。
但是今晚，俞嘉川觉得自己不借助一点其他东西，恐怕很难捱下去。
在把一个陶瓷杯垫充作临时的烟灰缸，烟蒂快要填满杯底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第一次震动的时候，俞嘉川没理，他暂时还没有应付别人的打算。
但是发消息的人很锲而不舍，手机又震动了两次。
这引起了俞嘉川的注意力，他第一反应会不会是卜星然的消息？
卜星然有事找他？
考虑到这种可能性，俞嘉川立刻放下了烟灰缸，把手机拿了出来。
打开微信消息，置顶消息还是卜星然。
他和卜星然的消息停留在了前天，这两天他们没有任何文字消息的联系。
卜星然的消息框之下是一个挺陌生的账号。
俞嘉川结合了他发的消息内容，才想到他的身份。
窦泽琪的消息是：“在吗？”“哥们你和还记得我吧？”“不会吧不会吧，真忘了？我是星然的好朋友。”
俞嘉川打字：“嗯，记得，窦泽琪同学。”
窦泽琪发了个害羞的表情过来，说：“不和你寒暄了哈，主要是星然的事。你俩是吵架了吧？”
嗯？这怎么好说呢，俞嘉川含糊地说：“星然和你说的？”
窦泽琪不懂成年人的险恶，很单纯地把自己和朋友的消息都倒了出来：“他在群里说有事，问了他，他又不肯说，只说你好烦，我寻思这不就是夫夫吵架了吗？这事，还得你来解决啊。快去哄哄他，加油，别让他耽误打游戏！”
俞嘉川看了他的消息想笑，这就是物以类聚？卜星然的朋友心性和他都差不多，带着一股子天真，没有任何心机的样子。
“好，我去看看，谢谢你的提醒。”俞嘉川回道。
窦泽琪发了个嘿嘿笑的表情，然后飞速下线，深藏功与名。
俞嘉川收到了情报，放下了手机，没有立刻就去对门敲门，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夏夜仍然炽热，一丝凉风也没有，但是一想到要去见卜星然，咚咚咚地心跳声宣告着他的急切。
他试着平息了一下，但是丝毫不起作用，索性不再浪费时间。
站到对门的门口时，俞嘉川的脑子里已经好几种可能见到的反应。
最差的不外乎是，卜星然根本不理他，叫他滚。
他当然不可能滚，可是难受是一定的。
最好的，当然是卜星然打开门和他心平和气地说话，听他的解释。
最后一种当然是妄想，不过是人的心理总是趋向于选择相信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并且加以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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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星然不是一个很喜欢逃避的人，他这人简单，没什么心眼，相对的他也藏不住心事。比如之前，他不喜欢俞嘉川，就表现得特别明显。社会上那套做人留一线的行为处事，他还做不到，也做不出来。
也许十年后，被社会毒打的卜星然，会学会隐忍脾气，把自己伪装起来，但是现在的卜星然仍然在做自己。
关于如何处理俞嘉川和自己的事，卜星然想逃避，可是他发现如何逃避也是一件很难的事。
单单是思考怎么执行这件事，就让他头疼得想找朋友发疯。
听到俞嘉川站在门外的那一刻，卜星然的心情是很不好的，甚至有一点攻击性。
他那一瞬间想到的就是俞嘉川仗着事情已经被点破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逼迫他作出选择。
其实冷静思考，就知道俞嘉川不是那样的人。
但是卜星然那一瞬间理性被情绪控制，打开房门那一刻，是打算摊牌，把话说清楚的。
我们还是不要再住在一起了。这是卜星然想对俞嘉川说的话。
而当把门打开门，站到俞嘉川的面，和他面对面，卜星然到了嘴边的话还没吐出来，鼻腔就嗅到一股浓重的烟味。
卜星然诧异地看了一眼俞嘉川，脱口道：“你抽烟了？”
他和俞嘉川住那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他抽烟。
俞嘉川听到他的话，眼睛深深地看着他，嗯了一声，大概焦油和尼古丁的影响，俞嘉川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又沉又哑，他说：“不开心的时候，会想抽一两根。”
他对卜星然笑笑：“你不喜欢？”
唔。卜星然听到“不开心”这三个字的时候，有一点尴尬和不自然。
俞嘉川为什么不开心到要去抽烟来宣泄，当然是因为他。
听起来，怎么有一点可怜的感觉。卜星然想，他努力忽略心中升起的同情，盯着俞嘉川的眼睛，说：“你抽不抽烟，是你自己的事。跟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少下套子，卜星然学乖了许多，这种话语陷阱已经有了警惕。
但是他还是太小看俞嘉川了，俞嘉川听了他的话，对他的话语中的敌意和撇清关系的暗示，完全无动于衷，仍然笑眯眯地说：“你说的也没错，不过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会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