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额头吻

余昧开了一下午的会,和团队视频连线复盘前几天的演出,房门一直关着,余煦也就没去打扰他,待在一楼和猫玩,给猫梳毛。

中途切了两个桃子送上去,放在他房门口的小桌子上

——这几乎成了他们约定俗成的惯例,他会定期给忙于工作的大明星投喂点什么补充营养,水果、小甜品,或是睡前那一杯牛奶。

放下的时候敲两下门算是信号,过一会儿余昧就会出来拿,像悄无声息觅食的猫。

傍晚的时候他照例去做饭,菜是余昧点的,说想吃避风塘虾——中午买的虾白灼了一半,剩下那些恰好派上用场。

他做事很有耐心,搬了把高脚椅坐在洗碗池旁,细致地逐只剔虾线,中途小蘑跑来腻他,还提前给猫开了个小灶,煮了两只给它尝。

天色不知不觉暗下来,腌虾的时候他去客厅放猫粮,才发现余昧不知什么时候下来了,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边缘,正在看一本有些厚重的书。

似乎是介绍珠宝的,一页图一页字,密密麻麻的英文。

余煦看见了还有点惊讶——他记得余昧出道之后就没再上学,居然能读懂原文书。

察觉他的视线,余昧放下书,淡淡地解释道:“工作需要。”

吃完饭后他们如约一起看了部电影,拉上窗帘、关了灯,客厅里只剩下投影的光,铺在白墙上,画面跃动,说不上太清晰,却有种奇异的氛围感。

是部爱情片,挺俗套的破镜重圆桥段,开篇是其中一个男主角飞机失事,视力受损,记忆也出现了混淆,联系不到家人,被他的主治医师——也就是另一个男主角——带回了家。

一开始挺温馨的,医生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替他换药、穿衣服,每天牵着他的手带他感受世界,照顾得很精心,几乎超过了医患间该有的程度,更像是一见钟情,发自内心地宠爱。

电影的基调也很轻松,渲染出爱情萌芽时特有的柔软与暧昧,光影都是暖调的。

余昧对电影本身其实兴趣不大,只是喜欢这种放松的氛围,看的时候注意力也不太集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猫毛,偶尔还会神游。

一开始余煦坐在侧沙发上,过了一会儿看他在撸猫,也跟着蹭过来,耍赖耍得很自然:“也摸摸我嘛。”

余昧失笑,摸了两把小狗蓬松的卷发,放任了他和自己并排坐,挤在沙发和茶几之间这条狭窄的空隙里,分享同一条毯子。

靠得太近,手不小心还会挨到一起,临时标记之后信息素也变得自在起来,还能闻见空气里交缠的玫瑰和牛奶味道,像是暧昧的前调。

余煦起先还有些紧张,被爱情片缠绵的背景音乐感染,心跳都隐隐变快,咽了好几次口水,却还是不想离开,像被这方狭窄的空间圈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注意力重新转回电影上。

电影的色调不知不觉变冷了,开始从医生的视角叙述两人之间的过往——他是单亲家庭,从小知道父亲撞死过人,被抓进了监狱,和母亲相依为命,心思很重,在学校一门心思读书,待人温和,却不敢和谁深交。

高中时遇到了另一个主角,父母都不在了,是被姐姐带大的,打篮球时不小心砸到了他,执意要请他喝饮料作为道歉,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渐渐走到了一起。

放学一起回家,放假一起去图书馆,一起打球,一起养学校后门口的一只流浪猫……

也许因为成长环境相似,两个人都缺爱,黏在一起久了,友情就渐渐催生出爱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少年人青涩又大胆,躲在狭窄的楼梯间里接吻,回家时故意坐过一站公交再牵手走回家,认定了以后要考同一所大学,几乎要相互拉扯着走出家庭破碎的阴影。

这些回忆都是高饱和高明度的,像炎炎夏日里鲜绿的树,衬着蓝天,一叶一页,仿佛能延展到无限远。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高考前夕。

他第一次陪对方去给父母扫墓,发觉墓碑上的名字似曾相识,回家翻来覆去想了很久,终于被那道命中注定的惊雷劈中,从年少的好梦中惊醒。

那是他父亲肇事逃逸案里,受害者夫妇的名字。

之后的十几天他浑浑噩噩,不想也不敢面对对方,高考也意料之中地失利,没能考上两人约好的学校,滑档去了一所离家很远的大学,学医。

从考完那天起,两人再也没见过面——直到十几年后他接到这个视力受损的病人,破例将他带回家照顾,想短暂延续那场结束已久的好梦。

电影的结局是某天换药时病人恢复了视力,看清了医生的脸,两人对视,然后落幕。

没有交代他有没有想起来,两人的未来又会如何,留给观者自行想象。

倒是有一小段花絮,是某个晴天他们一起外出郊游,看起来如胶似漆,和其他情侣无异。

余煦显然是有些代入进去了,看完抱着膝盖沉默了很久,直到花絮都放完了,才轻轻叹了口气,没头没尾地问:“当时他为什么不去找呢……”

余昧倒是没什么感触:“什么?”

“高考结束的时候,”余煦转头看向他,小动物似的把脸枕在自己膝盖上,“如果是我,喜欢的人不打招呼就突然消失,我一定会去找他的。”

电影里的主角觉得对方突然消失一定有他的苦衷,选择了尊重对方。

余昧看得不太认真,被他一问有种上节目时走神又被点名的无奈,回想了一下剧情,才道:“他不是找了两个月吗,每天都在打电话,还去他家找人了。”

余煦摇了摇头:“才两个月……换我我会一直找,找到为止,我想让他亲口告诉我为什么走。”

“但对方也有很多顾虑,”余昧斟酌几秒,往话里掺了些别的意思,“有时候及时止损才是最优解。”

余煦也许听懂了,也许没有,却还是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开口:“妹妹,我觉得最优解是只存在于理论范畴里的东西,做题也许有最优解,有唯一解,因为题目是出题人想的,从一开始就定好了答案……

“但人生不是的,十八岁的时候想不到六十岁想要的最优解,只能选择十八岁当下最不会让自己后悔的解法,所以如果是我,我会去找他,否则我一定会后悔。”

余昧其实没有跟他争论的意思,只是觉得他这样认真说话很可爱,眼睛亮亮的,像什么一本正经的小动物。

就话赶话地问了一句:“对你来说也许不后悔,那对方呢——被你缠上,因为你改变人生轨迹,最后还是后悔了,那你怎么办?”

说到这里其实跟电影也没什么关系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