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安眠
“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有些宽泛,余昧想了想,才道,“挺好的吧,早年我刚进圈子,无依无靠的,他照顾了我很多。”
余煦“嗯”了一声,让他说得再具体些。
怎么还有人自己找醋吃——余昧看了他一眼,问他想听哪方面。
“比如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关系怎么样之类的,什么都可以。”
有点儿像采访时候记者会问的问题——其实这类问题被问得多了,艺人都会有一套固定的话术,每次说起来都大同小异。
但余煦这么问他,大概也不是想听那些官方的套话。
于是余昧停下来想了想,挑了个他大概想听的话题:“Echo刚出道的时候,我经常被骚扰,像是去那些不得不去的社交场,总有人想潜规则我。”
“当时我很害怕,生理性地抵触那种场合、那些人,一想到就心慌想吐,尤其是每次上台之前,想到结束后可能有庆功宴,就连歌都唱不好了……唱不好又要挨骂,恶性循环。”
“那个时候我没有家人,唯一的经纪人也只想拿我赚钱,所以有什么话都只能告诉许观珏——我和他说了这件事,后来再去应酬的时候他就一直陪着我,帮我挡酒,出面拒绝有些人的暗示……类似的事还有很多。”
“他很擅长社交,做这些也得心应手,比我成熟得多,如果没有他,我现在未必还能完完整整地站在娱乐圈里,所以我很感激他。”
他的语气始终很淡,然而说到许观珏时,眼里还是浮起些许柔软的东西——长大后也许渐行渐远,但年少时相伴熬过黑暗的日子总是真的。
“你也知道的,我其实很想早日解脱,以前之所以留在这个圈子里,一方面是合同还没到期,违约会连累他和Echo,另一方面也是想报答他——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也都配合着去给,算是报答他的。”
那瓶花的位置调整好了,暖色的光落在白墙上,勾勒出两朵花的影子,像又一场日落。
余昧最后调整了一下西番莲藤的走向,大功告成,转头看向他,又补上一句:“不过现在也不全是因为他了。”
话里带着些许模糊的笑意,像成年人哄他用的话术,又似乎掺了几分真心。
余煦无意识地松了口气,终于释怀了些,能客观地看待许观珏这个人了,甚至有些共情。
既然许观珏也陪余昧走过那样一段无依无靠的黑暗时光,那这个人对余昧而言,大概有些像余昧于他。
如果是这样,他还有些感激许观珏,毕竟他真心对余昧好过。
大概是心灵感应,余昧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你们还挺像的……准确来说,你身上有一些他曾经有过、现在已经装不出来了的东西。”
余煦眨了眨眼,一时不确定他这句话是好是坏,只是心底却隐隐响起警铃——他可不想当什么许观珏的替代品。
所幸余昧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心情复杂地轻声道:“所以你要好好的,别变成他那样。”
余煦现在这样就很好,也许还有冒失的地方,偶尔藏不住自己的锋芒,但至少说话做事都坦诚,让他很安心。
“我会的,”余煦倾身牵过他的手,依然坐在地板上,亲了亲他的手背,又抬头自下而上地望向他,朝他笑了笑,“我永远是哥哥的小狗。”
语气是开玩笑的语气,却比那些海誓山盟的正经誓言更真实,仿佛只是随口说出一句心里话。
余昧一怔,被他自愿认领宠物身份的行为逗笑了,配合地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逗小动物似的:“小时候还说给我当弟弟,现在怎么变成宠物了?”
他的头发长得很快,明明不久前才剪过,现在刘海又长了,蓬松地垂在额前,自然而然地翘起几撮,确实很像小狗。
“……因为你好像更喜欢小动物,”余煦歪过头,用脸颊蹭他手心,发现自己可能还挺喜欢这个设定的,“这样也挺好的嘛。”
毕竟宠物对主人的爱可以是单向的,一厢情愿,也并不要求对等,只要一点抚摸和陪伴就能满足——很符合他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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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还要去超市“营业”,弄完那瓶花后两个人也没再安排别的事,平常地做饭、吃饭、看电视、喂猫,九点多便回房间了。
关阳和超市那边定的时间是早上四点到六点,再晚就会有赶早买菜的人来了,为了避免被路人拍到、暴露这次的“生活照”背后有团队,他们还是打算速战速决,尽可能在天亮前结束。
于是不可避免地要早起——余昧看到那条“三点半到场”的通知时忍不住叹了口气,已经做好了失眠到凌晨再通宵过去的心理准备了。
但回房间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吃药。
毕竟白天那样暗示过,尽管当时余煦没说什么,但他还是隐隐有所预感,以余煦的性格,大概不会毫无行动。
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行动——要是真的半夜摸上他的床,好像也挺奇怪的。
他就这么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想着,不知不觉间听见窗外响起雨声,零零落落的,又催生出一点模糊的困意。
房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人打开的。
余煦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动作放得很轻,怕吵醒他似的,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然而防备的本能还是让他清醒过来,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和呼吸频率,一边不动声色地等,一边又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古怪,像默剧。
但余煦没有上床,甚至没有来碰他,只是在他床边坐下来,无声地释放信息素——像什么智能的安眠熏香。
温和的牛奶味道渐渐充满整个房间,甜软又无害地包裹住他,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一起,将时间拖得很慢,几乎已经融成一场梦。
他背对着余煦躺在床上,闻到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心口就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戳了一下,涌出某种很纯粹的感动来,又有些烫。
后来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知道那场雨被他带进了梦里——还有黄昏,橘子色的暖光,墙上两朵月季的投影,缠绵的西番莲藤。
是个罕见的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