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苹果垚土

之后的几天,即使第二天没有安排,余煦也总是会半夜摸进主卧,在余昧床边当一会儿安眠熏香。

他会在余昧醒着时若有若无地越线,试探余昧对他的接受底线,到了晚上面对一个毫无防备的余昧,却反而变得很安分,没有什么出格的想法,就这么乖乖抱着膝盖坐在床边,看床上那个模糊的轮廓出神。

房间里很暗,其实也看不清什么,但他听着余昧逐渐变缓的呼吸声,却总能尝出一点异样的满足来。

反正他不需要那么长的睡眠时间,如果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能让余昧摆脱梦魇的纠缠,那好像也不错。

他不会待很久,通常到了零点就离开,全程都很小心,没发出什么声音,就自认为余昧也没有发现。

直到第五个晚上,他像往常一样坐在床边的地板上,似乎从那片模糊的轮廓里分辨出了睫毛的影子,就忍不住靠近些许,想看得更清楚些。

他一直觉得余昧的眼睛很漂亮——准确来说,是眼睛周围的区域,从眉毛到眼下两颗近乎对称的泪痣,色素偏浅的虹膜,眼睑附近淡淡的粉,还有纤长的、有点像女孩子的睫毛,都很漂亮。

可能因为瞳色浅,阳光落下来的时候,映进那双眼睛里,就会折射出一种琥珀似的透明质感,像浅底的静水,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余昧醒着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被那双眼睛吸引,无暇去欣赏睫毛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也只有现在他睡着了,才能看得更仔细一些。

他可以发誓,至少在靠近去看的时候,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想。

然而不知是受了信息素蛊惑,还是一时恍惚情不自禁,等到回过神来他的手指就已经落在了余昧的唇边。

周围很暗,他其实看不太清,只知道指尖触及的那一小片区域很柔软,有些凉,平稳的气息扫过,又像是烫的。

他一怔,整个人都有些僵了,理智上知道现在应该收回手,免得弄醒余昧,本能却还在拉扯,恋恋不舍地想停留更久。

甚至有个更危险的念头冒出来——现在余昧睡着了,对他毫无防备,被手指碰到都没有醒,那……

可以亲一下吗。

他们其实接过吻,不止一次——都是余昧情绪不那么稳定的时候,或是偶尔对方主动要求他的信息素,算是安抚剂。那时的余昧会有种想把自己藏起来的本能,要靠拥抱和亲吻去安抚。

但那时有安慰人的幌子,做什么都不算越线,现在乘人之危,却像是亵渎。

他收回手,靠近些许,到底没有真的低头去吻,只是垂眼看着余昧微张的唇,目光痴缠,仿佛能借由空气亲吻梦里的人。

他记得余昧嘴唇的触感,很软,唇舌间有股淡淡的甜,碰一碰就会变红,像伊甸园里蛊惑人心的苹果。

那几分钟里他的思绪都是混乱的,像浮在空中做了个短暂的梦,梦见夜里盛开的玫瑰,苹果味道的糖浆,黄昏,接吻的月季,月光潋滟的海。

甜腻的,暧昧的,潮湿的,烫的。

再想下去就要出事了——他闭上眼,强行截断那些不合时宜的联想,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算起身离开。

下一秒衣袖却被人拉住,轻轻扯了扯。

他一怔,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甚至不确定余昧是醒了还是无意识的,如果醒了,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如果没醒……

想到这里就被打断了。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侧躺着朝向他,看不清表情,轻声问他:“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头没尾的,不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好像也没有生气。

余煦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茫然,愣了愣,还是下意识地回答:“苹果,月季花——也不是,可能是想……亲你……”

他越说越轻,到最后耳朵都有些发烫了。

余昧似乎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也没再说什么,等他自己冷静。

安静良久,余煦终于从最初那一系列的局促茫然做贼心虚里缓过来,开始承认错误:“是不是吵醒你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开始只是想你能睡得好一点,就擅自来你房间……你要是介意,那我以后就不来了。”

准确来说,余昧其实不是被他吵醒的,只是睡着不久就做了个梦,迷迷糊糊地梦见自己在舞台上一脚踩空,被陡然降临的失重感和喧闹弄醒,就醒了过来。

但余煦好像没发现他醒了,过了一会又来摸他嘴唇,鬼鬼祟祟的,不知在想什么。

他倒也不排斥,只是觉得挺有意思,想看看小孩下一步还想干什么,索性选择了装睡。

在舞台上工作久了,他对别人的视线其实很敏感,隐约能感觉到余煦在看他——离得很近,目光停在他嘴唇附近,还有些烫。

但也只是看看,到底没做什么,还挺乖的。

半天没等到回答,余煦有些慌了,又趴到床边,轻声问:“妹妹,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夜色昏沉,余昧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到他头发翘起的轮廓,看起来毛茸茸的,就伸手揉了一把,语气平常地问,“你来了那么多天,就没发现旁边还有一个枕头吗?”

余煦被他问得愣住,觉得自己是理解了什么的,却又不敢往那方面想:“什么意思……”

余昧放在他头顶的手下滑些许,停在他耳边,轻轻揉了揉他发烫的耳廓。

“上来睡吧,”他听到余昧轻声说,“地上冷。”

分了两床被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但余煦躺在床上,还是被“睡一张床”这个事实烫得不太自在,手脚都是僵的。

房间里浮着淡淡的玫瑰花香,混着余昧常用的那款冷香味道,很好闻,只是离得太近,就让他有些如坐针毡。

余昧背对着他,沉默了很久,才突然开口道:“我刚才不是被你吵醒的,是没睡着。”

顿了顿,怕他瞎想,又补上一句:“做噩梦了。”

背后窸窸窣窣了一阵,余煦的声音近了些,问他,梦见什么了。

“梦见舞台事故,踩空从台上摔下去了,”余昧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太清那个梦了,只能笼统道,“挺高的,周围很吵,吵得我头疼,就醒了。”

他好像总是在做噩梦。

余煦听他语气平常地描述那个梦,心口像被扎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蹭过去,隔着被子抱住了他的肩膀。

“梦都是反的。”他低声道,“睡吧,下次醒来我会接住你的。”

熟悉的牛奶味道又裹上来,和他的体温一样暖,很让人安心。

余昧点了点头,在心里道了句晚安,思绪好像真的因此沉下去,向梦的边缘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