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失控傀儡
一开门就看到余煦站在门口,欲盖弥彰地整理置物架,余昧倒也不太惊讶——小狗喜欢守门,他也多少猜到了,反而无意识地松了口气,走过去碰了碰他的手腕,把人往客卧带。
“你都听见了?”
“听到了一点,”余煦掩上门,伸手抱了抱他,“哥哥,他来找你说什么?”
他身上带着温暖的牛奶味道,混着熟悉的橙花香,闻起来很让人安心。余昧靠在他肩上,就忍不住蹭了蹭他肩窝,话音闷闷地传出来:“也没什么,想劝我续约,都是听过不知多少次的车轱辘话了——听得我有些烦,就呛了他两句。”
这其实不像他会说出来的话,但相处久了,余煦也知道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所谓,反而很有自己的想法,不达目的就不会罢休——如果真的随波逐流,大概也没法带着Echo走到现在的高度。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才是他喜欢的人,十六岁一曲成名一路往上走,永远清醒,纯粹到反而让人捉摸不透。
于是他只是低头亲了亲余昧的耳朵,轻声道:“但你还是会告诉他,你会续约的。”
“嗯,这样他们才会签更多合作,炒作Echo的队友情,”余昧笑了笑,“怎么能给他们提前准备的机会呢……好了,我先回去了,他还等着我呢。”
余煦透过虚掩的门缝,看了一眼书房紧闭的门,还是藏不住厌恶:“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我之前一直不答应续约,现在突然改口了,总要帮他找个理由,”余昧揉了揉他的头发,哄小孩似的,“顺便问问他之后的计划,看能不能让他们多赔几笔违约金——好了,你不用操心这些,我心里有数。”
余煦毕竟还在读书,饶是在学校里成绩拔尖,也还没怎么接触过这些成年人间的弯弯绕绕,更不知道娱乐圈谈合作的复杂内幕,闻言也只能点点头,不太情愿地放他回书房了。
开门进去时关阳正拿着手机,屏幕上不知是和谁的聊天界面,见他进来就立刻锁了屏,挂起一副和善的笑脸:“余老师,您这杯茶续了挺久啊。”
余昧是空手出去的,彼此都知道续茶只是借口,也就没必要多纠缠——他坐回原位,看着关阳淡声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看您这话说的,我区区一个经纪人,有什么可考虑的——当然是要为自己的艺人考虑,”关阳笑着道,“现在Echo的前景一片光明,我想你也不是真的非走不可,不如咱们再好好聊一聊,争取能找到一个双赢的方案。”
他的身材矮胖,坐的又是客凳,余昧坐直时还比他高一个头,看向他的时候便有意无意地垂着眼,睫毛低垂,将眼底的情绪挡得七七八八:“行啊,如果能找到,那当然是最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听观珏说了,你想退圈这件事,无非是觉得累了,身体也不好,支撑不住现在的工作量,”关阳道,“你看,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一路上吃了多少苦,也都能理解,现在Echo火了,是该缓下来休息休息、调整一下了。”
余昧没有接话,沉默地等他继续说。
关阳似乎也没有等他的回答,象征性地顿了顿,便又继续道:“但是话又说回来,我是个商人,咱们做这一行的,说到底也就是奔着一个‘钱’字去的——就像你之前说的,Echo一场演唱会能挣多少钱,我要是在这儿跟你打保票,说以后让你少接工作,在圈里养老,公司不会同意,你也不会信的,对不对?”
“所以呢,我们这边有个折中的方案,就是你先续个三年约,在这三年里对Echo进行一个转型,不再局限于做音乐,而是各种领域都去试一试——你也知道,现在传统的做音乐、发歌、开演唱会,这种模式已经不那么吃香了,还是得适当地转变一下,顺应时代发展。”
余昧看了一眼他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知道这番话不是凭他自己能说出来的,背后大概还有别人——这种弯弯绕绕的说话风格,十有八九是许观珏。
“具体呢?”
“具体啊——三年还是比较短的,要凭空开辟一个领域也难,不妨我们就从最近的、已经有基础的路子着手,”关阳笑了笑,“你也知道,观珏这两年都在接戏,算是在演艺圈小有人气了,只是还缺一个大火的时机——也主要是因为他为团着想,大部分的时间精力都花在了Echo的团体活动上,能分给演戏的时间当然会相应减少。”
“所以呢,我们这边想到的方案,就是让Echo再存续一段时间,慢慢转型,重心朝拍戏和做综艺转移,这样一来呢,音乐活动少了,你也能相对轻松一些,二来不会浪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气,如果观珏能在影视界拿奖,你也是收益的,对不对?”
说白了就是让他为许观珏做嫁衣,利用Echo现有的名气和热度给对方铺路,等到哪天许观珏能靠演戏火了,不用再吸Echo的血,他也就顺理成章地被抛弃了。
挺有意思的,明知道他对这个圈子只有厌恶,唯一还算挂念的也就是音乐本身和真心待他的粉丝。
现在提出这个所谓折中的方案,却是不偏不倚地把这些挂念消抹干净了,还美其名曰“为他着想”。
如果放在以前——他还一心想报答许观珏的“恩情”,为了对方什么都愿意做的时候——他听完这番话,不介意许观珏如何利用他,大概也就答应了。
关阳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他的总经纪人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十几年来都对许观珏言听计从、会为了报答许观珏透支自己的漂亮傀儡,已经彻底失控了。
话音落地,余昧许久没有回答,空气就微妙地安静下来,只剩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指关节轻叩桌面的声响,将沉重的静默推得有些焦躁,愈发让人难以忍受。
关阳的目光从他的手指移到脸上,目光冷不丁地相碰,又下意识移开,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心虚,想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神情——似乎是几个月前余昧和许观珏的绯闻传出,他逼余昧“想个办法”,或者听公司的安排,公开承认再道歉。
当时余昧也是这么看着他们,沉默地、冷静地、居高临下地,像高堂上昂贵又冰冷的工艺品,带着令人不安的审判意味。
但余昧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捕捉到他游移的视线,就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身上冰冷的气场就随着笑意归于温和,好像又变回那个听话的乖巧傀儡。
“嗯,也好,毕竟共事了那么多年,我也不想最后闹得太难看。”他看着关阳,温声道,“那就先这样吧,等明年合约到期,我会续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