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暴君他后悔了
楚倦:“......”
他有一瞬沉默, 哪怕已经被003屏蔽了痛觉,那钻心噬骨的疼痛还是叫他心有余悸。
一开始疼的猝不及防的模样是装不出来的,而后才是003为他屏蔽痛觉勉强好受一些, 他一直以为是小狼崽子背信弃义,忌惮他功高震主, 如今看来......
他闭了闭眼, 薄薄一层眼帘遮住眼中的波涛汹涌:“那如今, 陛下待要如何?”
那声音虚弱极了, 细听起来却是坦然的,长相思是不会出错,可有时候殷今朝甚至期望蛊虫出错,可老师听后甚至连反驳都未曾有过。
是真的。
他的心又被剜了一刀, 只是时至今日他甚至连疼都疼到绝望了。
年轻的帝王抱着他奄奄一息的心上人,像哭又像在笑,仿佛呢喃呓语:“我一直想, 前生我对老师是不是不够好, 老师说对我说,我该知道老师的心意的时候我其实是高兴的,长相思一直在老师血脉当中,可是直到老师说对我、对我有意以后我才让蛊虫吸食了鲜血......”
“可后来老师被蛊虫所蚕食心衰, 我才惊觉老师你在骗我。”
楚倦长卷的眼睫细微颤了颤, 似乎是勾动了哪处疼的厉害了,殷今朝抱他更紧, 像一直被彻底抛弃的弃兽紧紧贴在他额头。
他的骄傲不肯让他低下头颅, 老师不爱他,是假的啊,他如何能够先开口了?他的娘亲先动了心, 于是一生都是输家。
可他是殷今朝啊,他这一生都该赢的,就该战无不胜,直到站在这世间的最高处,任何违逆他心愿之辈都该去死。
——所有人,包括他的老师。
可到了此刻,骄傲的仿佛永远不可能为任何人低头的人忍不住颤栗。
“老师,我不想的,可是惯穿心窍的致命伤除了以长相思之蛊渡命无法可救,我做不到啊老师......”
他清楚的明白,若是楚倦依然不爱他就会再次受蛊虫噬心之苦,可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老师在他面前死去,那样的痛苦他经历一次就够了。
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砸了下来,他们隔的那样近,楚倦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的颤抖。
“老师,”殷今朝的声音喑哑,“我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我真的、真的什么都听你的了,我上辈子总想是不是对老师不够好,这一世我予取予求,我一个字都没有反驳过老师。”
“我到底,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
褪下了满身傲气暴戾的人此刻让人莫名心中发酸,他本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他很想掐住楚倦的脖子问他为什么,可楚倦太虚弱了,虚弱的让人害怕。
沉默长久,久到楚倦的声音几乎要被风淹没,他说:“你很好......”
你很好,你没有哪里不够好。
只是他不爱你罢了,所以你的好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殷今朝极薄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忽而仰头望天,手臂搁在眼上,颤抖着泄露出一丝声音,咬牙切齿。
“老师,我有时候是真的恨你......”
殷今朝背过了身去放下楚倦踉踉跄跄的往外走,那夜月色极为凄冷,他一身单薄衣衫破破烂烂没有系好,披头散发的走过去,最后像是撑不住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像是逃离一个刑场。
——诛心的刑场。
楚倦看着殷今朝的背影良久,有那么一刻他也觉得兴许一开始救下殷今朝就是错的,若是他没有救他,这一切因果都不会开始。
同样年轻的太傅叹了口气。
楚倦到底还是一日一日虚弱了下去,这一次虚弱比上一世更快,或许是因为殷今朝用了以命换命之法让蛊虫暂时救下楚倦,或许是因为殷今朝比之上一世用情更深。
他不可能让003无时无刻屏蔽他的五感六觉,偶尔会突然钻心蚀骨的疼,一瞬间整个人疼的弓起腰背,喘不过气。
等003屏蔽完痛觉他依然许久时间不能自己站起来,很久才恢复了一些力气,有些艰难的倒出桌上一颗药丸才勉强稳住气血翻涌。
那药是提炼殷今朝血肉所练,却是这世间唯一能够暂时压抑他的良药。
他在宫中无事寻着异族灭族之前的古籍看,皇宫藏书丰富,他几番寻找下总算还有些收获。
风将泛黄的纸张一张张吹起,最后停在某一页。
情蛊长相思,负心人受万虫噬心之苦取自被负之人钻心痛苦。
殷今朝曾经有多痛,他如今也要有多痛。
修长的手指在纸页间翻飞,良久,年轻的太傅微微皱眉:“这两种痛当真是一样的吗?”
003是不通人间情爱的数据流,闻言摇摇头,好奇道:“宿主你不是应该最懂的吗?毕竟你才是那个一直被心上人辜负的炮灰舔狗啊!”
楚倦:“......”
夏末的一个深夜楚倦小憩醒来时已经在御花园,他被蒙住眼睛,被人浅浅抱住,他已经不能久站所以是坐在椅上的,温暖的体温靠近了他,又握了握他的手。
也许是蛊虫的原因,哪怕是盛夏时分他手足都是冰冷的,殷今朝有时候强硬的抱着他睡的时候偶尔会半夜惊醒,怀里的身体已经冰冷。
很久以前楚倦能反抗他,可到了如今楚倦连反抗他的力气都没有。
一开始需要把楚倦关在门里头,有时候甚至绑住双手,可是很快就算把门打开他都走不出去。
他虚弱的像一只脆弱的瓷器。
殷今朝怕极了一觉醒来楚倦已经没了声息,会莽撞的凑过去探楚倦的呼吸,大发雷霆宣御医彻夜守在一旁。
但这些都不能阻止楚倦的迅速虚弱,他很快就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像前世一样连起身去赏花都没什么力气,形销骨立的像一支枯竹。
有嘴碎的小太监偷偷议论说太傅眼看着活不过这个秋天,陛下恐怕又要准备丧仪。
这种话传到殷今朝耳朵里逼的他几乎发疯,九华宫血流成河,他亲自杀的人,血流了一地,他弯着眉眼笑:“谁再敢咒太傅一句,这就是下场。”
宫女太监瑟瑟发抖,却还在背地里偷偷说他自欺欺人。
但自欺欺人也要欺着,陛下性情越来越暴戾恣睢,动不动杀人发疯,宫里天天祈祷太傅再活长一些久一些,可再多诚心祝祷也到底也没能拉住楚倦垂暮的生命。
“老师,你看。”
殷今朝为他除去了眼前的遮蔽,映入眼帘的是一池莲花,接天莲叶无穷碧,一直绵延到了视线的尽头,在宫中如此大兴土木可谓劳神费力。
这一池子的莲花都是价值不菲的名品,在短短数日内趁着最后一点夏日的尾巴完工只为让他看一眼。
“我记得老师以前总说辞官归隐以后要去江南小住,我无法给老师搬来江南,便给老师修了这莲花池,”殷今朝把下巴靠在楚倦肩上,只是虚虚靠着,并不敢动力,“老师若是喜欢,等老师好起来我就陪老师一起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