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败犬哨兵
在某一刻, 楚倦是真的觉得他可能会杀了自己。
但他最后还是猛地松手,楚倦半膝跪地,艰难的支撑起自己, 呼吸进肺里的空气干冷而凌冽。
背对他的黑暗哨兵五指收紧:“你以为你能跑的出去吗?”
黑暗中那双眼睛透露出无尽的嫌恶和愤怒, 冰冷的目光像尖刺一样扫过楚倦全身,最后停在楚倦的膝盖上:“就凭你这样一个瘸子?”
声音里的嘲讽是显而易见的,但他也确实说的没错,那长达十年的漫长的牢狱生活, 将楚倦的身体摧毁得干干净净,薄长烬说他会治好楚倦,这句话到底是一时之间的蒙骗还是当真如此已经不可知晓。
在薄长烬找到方法治好楚倦之前,楚倦就已然扔下了他。
这里是草原神山下的神庙,广阔的原野绵延不尽,他就是想跑,这样一个残疾也跑不了多远。
不过是在白费心思罢了。
楚倦似乎想笑一下, 只是裂开嘴角便有一丝血迹流了下来,他伸手擦了一下嘴角, 胸腔内的刺痛让他不住的咳嗽,不无讽刺的开口:“但他,就是不顾一切要我这样一个瘸子,也看不上你。”
“你——”主角攻的脸明显的扭曲了,被这一句话激得杀意外放,楚倦已经明显感受到他精神力的不稳定, 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但最终只是含恨低头。
楚倦:“......”
主角攻竟然忍住了。
这是多么明显的炮灰发言啊, 主角攻受没了世界会坍塌, 如果是主角攻杀了自己, 那就是白月光已死,主角受和主角攻相爱相杀。
虽然和他的炮灰任务有些出入,但好歹能够保住这个世界。
但是主角攻没有上钩,楚倦不无遗憾的闭上眼,这一句话好像当真是有些伤人至深,主角攻沉默了片刻,才冷冷道。
“你跑不出去的,如果你还想活着,就好生在这呆着。”
然后,“......去看看他。”
这个他说的当然是薄长烬。
楚倦在神庙背后的大殿里待了太久,薄长烬说那是整个神庙视野和风景最好的地方,他喜欢的茫茫草原和孤山雪峰可以尽收眼底。
这座庞大古老的神庙不仅只有大殿,连接着雪山的背后还有偌大的空间,黑暗哨兵站在门外宛如一尊石像不再近前,只有楚倦推开了门。
血腥气扑面而来,微醺的水汽让哨兵不自觉的闭上了眼。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空间,烛火在风中闪烁,中间有一个两丈开外的温泉池,雪水化开的温泉池蔓延上一股诡异的血色。
视线垂落,落在石畔上的青年身上。
雪白的长发浮在水面上,薄长烬微微阖着眼,低垂的眼帘和嘴唇都是如雪一般的苍白,他漂浮在水中,除了从身上蔓延出来的血水就只剩下一片苍白。
白的像这雪山即将化开的风雪,他的眉眼是无情的,就如同楚倦第一次见到他那时一样。
他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来,那是一双森冷蒙着阴翳着眼,呈现一片冰蓝之色。
眼底森冷,却又好似并不清醒,极慢的回转过头来。
他的眼睛半瞎不瞎,远一些的东西都是看不见的,只能模糊看见一个身影,此刻勉力睁大了双眼,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是惊喜和恍惚的声音。
“......你来看我了吗?”
是梦境还是清醒已经不可考据,他只是伸出手想触碰一下他的哨兵身上的温度。
他从水中伸出手去,带着颤意的小心的捉住楚倦的一角衣袍,满以为会扑一个空的,这一次却出乎意料的抓住了实物。
薄长烬的眼睛慢慢睁大,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望着楚倦,他的目光澄澈如赤子,楚倦居高临下,在这样诡异的姿态下,他仿佛匍匐在楚倦脚下。
他的哨兵是冷漠的,片刻之后,不,又或许是过了很久他的哨兵才慢慢俯身下来,带来一股冷冽的风雪的气息。
他湿漉漉的手还抓着楚倦的衣裳,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颌,那只手是冰冷的。
“你做了什么?”
薄长烬好似没有听懂一般,疼,太疼了,他疼的受不住,连思维也在变得缓慢,温泉的温度明明是温暖的,可他还是莫名觉得冷,刺骨的寒冷。
他抓着楚倦的衣角,用一种扭曲的姿势从水地撑起双腿,摇摇晃晃的扑进楚倦怀里。
楚倦躲闪不及,被扑了一个满怀,他全身上下似乎都在发烧,滚烫的温度像火一样,哪怕隔着衣裳都能察觉到烫手的程度。
“你、你说嫌弃我丑陋......”薄长烬迷迷糊糊的抱着他,近乎哀伤的看着他的眼睛,又很高兴似的笑了一下。
“我去,换了一身皮......”
楚倦手掌蓦地一紧,薄长烬十年前身体溃烂到极致时换过眼和四肢,取下自己的眼睛替换,但换一身皮,那就是先猎杀一只兽,然后将自己的皮剥下来,而后——
楚倦不敢想象。
这是真的非人的折磨,怎么会有人能对自己这样狠?就只是为了他一句话而已。
薄长烬的声音低哑极了,人显而易见的已经被烧糊涂了,却仍小心翼翼的抓着楚倦的衣裳,迷迷瞪瞪的喃喃着,“很快、很快就换好了,你不要嫌弃我,不要扔下我......”
他烧的糊涂极了,此刻靠近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忍不住把自己更深的埋进楚倦怀里,声音几近啜泣。
“阿倦,我好疼......真的好疼......”
“疼......”
他疼的神智迷失,只是死死的抓住楚倦的手臂,指节都抓的乌青发白,也不敢松开,而后在某一刻又生怕抓疼了楚倦似的松开了,只敢揪住他的袖子,疼的浑身发抖。
薄长烬没有坚持太久就疼晕了过去,他始终是警惕的,哪怕疼到极致也要睁开眼看着,生怕有仇敌来袭,唯独在楚倦身边放下了最后的戒心。
明明,最期望他死的人就是楚倦。
他死了楚倦就能得到自由,他是不知道呢?还是心甘情愿死在楚倦手里,也好结束这一生漫长的折磨。
这恐怕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刻,没有一丝力量的,浑身虚弱的人就这样没有防备的躺在楚倦怀里。
可楚倦不会杀了他,也不能杀了他。
他是天命之子,只能好好的活着,和这世界气运一同好好生活着,楚倦不可能当真杀了他。
在薄长烬疼晕过去以后楚倦拨开了他湿漉漉的额发,青年脸色惨白如纸,还在细微的发着抖,然而额角往下的烧伤确实消失不见,包括露出的肩胛和锁骨的烧伤也都彻底消失。
他确实换了一身皮囊。
青年的手指微凉,只是靠近昏迷中的人就下意识凑了过去,微颤的眼睫和烧的发烫的脸颊依赖的贴在楚倦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