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异地恋

第二天下午多是长跑和田赛,场上现在正是男子5000米长跑,耐力运动,顶着这一脚跨进夏天的大太阳足足要跑12圈半,方杳安和学生们一起站在外圈,有贴心的女生给他送了瓶水。

十班的运动向来拔萃,先前篮球赛拿了高二组的冠军,女排拿了第三,运动会成绩斐然,加油稿也成沓成沓地往主席台交,广播一篇篇激昂地扩出来,一切都井然有序,欣欣向荣,这都不是班主任交代的。

十班是个优异的班集体,班干部精英能干,学生也可爱朝气,方杳安时常感到在班里他才是最无能的那个,多余的大家长,没用的班主任。

只要这么一想,就觉得他们实在可怜可爱,总忍不住补偿点小东西,惹得某些人抱怨不停,“鹿鸣是什么贫困山区小学吗?家里都搬空了。”

虽然舆论普遍认为现在学生的体能上不行,越来越差,但事实上,方杳安回忆他们那时候似乎也没好到哪去。5000米确实难捱,赛程还没过半,已经好多人停下来捂着肚子在走了,跑最前面的两个是体育生,祝余排在第四。

他跑得很稳,一直不远不近地缀在第三名后面五米处,应该是有长跑习惯,呼吸节奏很均匀,交替迈步时看得见小腿和手臂上薄而有劲的肌肉。赛道外全是各班声嘶力竭的呐喊声,裁判吹着哨驱赶,大喊“不准进内圈不准陪跑!”

长跑没有短跑有看头,时间长且竞争不明显,前四名一直保持不变,去年祝余就是第四,所有人也都以为他今年还会是第四。直到跑第一第二的体育生以绝对优势冲过了终点,祝余陡然开始加速冲刺起来,第三察觉后立刻跟着加速,两个人胶着上了。

观众席轰然躁动,他们最爱你追我赶最后一搏绝地反超的戏码。

祝余搬家之后长跑频率低了很多,一下加速又太猛,其实有点供氧不足了,腿都有些打晃,但他就是万万不能输。观众席空前沸腾,“快跑”“快点”“追上了!”还夹杂着一句声势浩大的“白衣服的帅哥冲啊!”

裁判又在喊,“不准站在终点线附近!五米内不准有人!”

但祝余拼了命率先冲过终点线,沉沉往下坠的瞬间,还是被梁阁一把捞住了。

其余人一窝蜂涌了过去,笑笑闹闹,递毛巾递水,祝余好像也缓过来一些,红热未散的脸上已经附和着众人有了笑意,欢声乐语。方杳安没有再过去,远远嘱咐了一声,“梁阁,带祝余先走一走再休息。”

“好。”

田赛也在进行中,方杳安过去时霍青山正在候场跳高,他穿一身清爽的白色训练服,助跑起跳,长腿绷起流畅的线条,腾空,背跃着越过横杆时风卷起短袖的下摆,露出一小片紧绷的下腹,收腿,轻盈完美地落进软垫里。

他在软垫上翻了个身,起身就笑,笑意盈盈地朝观众里的方杳安招手,“方老师!”

明知道他不是,方杳安心底还是泛起一阵柔软的涟漪。

第二天下午已经没什么项目了,天气越来越热,大家都聚在教室里,三三两两地坐在座位上和邻桌吃零食闲侃,任晴开了教室的多媒体放去年的一部网剧,边放边趴在讲台上笑嘻嘻地和大家安利。

简希进教室时,屏幕上正放到幼年女主追着爸爸的车跑,下面嘘声一片,“真的会有人追车这么蠢吗?”

任晴辩解说,“哎呀,我们小土剧就是这样嘛,需要一点drama和土梗啦!放心,脚趾抠地的同时丝毫不影响咬着被子‘嘤嘤嘤’!”

简希扭头出了教室。

祝余和梁阁正迎面从走廊那头过来,梁阁问她,“去哪?”

简希神色冷淡地和他们错身而过,“自杀。”

“嗯?!”祝余飞快随她转过去,又惊惶看向梁阁,“什么?”

梁阁说,“哦,她去超市。”

她是这么说的吗?

祝余进方杳安办公室拿班级日志,梁阁率先回教室,从前门进去,班上还在放那个网剧。他一进去,正带领全班看得兴起的任晴就如临大敌地看着他,学校规定是不准学生私自用教学设备娱乐的。

梁阁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径直拿粉笔在黑板上写化学试卷五一放假前收。

见他没管,其余人又放心看起来,有人问,“她是谁呀,男主的前女友吗?”

任晴为难地说,“我不知道,我还没看到这呢,好像是的吧。”

“啊,我不喜欢有前女友的男主。”

梁阁把粉笔精准地投进盒子里,低下眼摩挲指尖沾着的粉笔灰,“是他妹妹。”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任晴登时目光如炬地看着他,“诶?!你怎么知道?梁阁你看过?你是不是看过?!”

运动会后直接五一,五一假期的第二天就是立夏,正式进入A市燠热而漫长的夏天。

梁阁信竞毫无悬念地进了省队,很快就要求集训,五一小长假还没过,就要赶到H市去。其他人都是教练统一订的票,早上的高铁,下午六点前就要到,梁阁不和他们同行,他坐下午的飞机。

一上午都争分夺秒地在一块儿,吃完午饭,祝余送他去机场,没有打车,祝余说坐地铁去吧,反正时间富裕。

但赶上热门节假日,地铁上人很多,经过几个繁华站点,乘客洪水一样灌进来,有许多游客,又挤又吵。梁阁今天穿得利落,黑T黑裤棒球帽,背著书包,小行李箱搁在脚边,没什么表情,一只手握着横杆,一只手牵着祝余。

人群密度太高,也不太方便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有了一个座位,梁阁抵着他坐过去,手一时忘了松,坐下时周围好几个人都看见他们交叠的手。祝余唰地就站起来了,低着脸又挤到梁阁身侧,声腔都窘促,“我不坐了。”

等到人断断续续地下去一批,他们终于有地方坐下,没有再牵手,祝余笑着和他絮语。

梁阁棒球帽下的眼睛看着他,听他说话。

不知道又经过哪,车上的人又少了许多,车厢里只有他们对面还坐着两个人,在各自低头玩着手机。

地铁车厢合闭,车又行进起来,祝余声音大了一些,眉头蹙一蹙,是个烦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他正说剑哥非让他做社长,梁阁忽然摘了棒球帽,扣在他头上,他还没反应过来,毫无防备地,梁阁偏着头就吻下来了。

他只感觉唇上一热,梁阁身上清冽的馥郁扑了他满身,有根什么戳进他口腔里扫了一圈,含住他舌头啜了两下,又利落地退出去了。

梁阁直起身前把帽檐使劲往下一压,祝余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

祝余后知后觉地羞耻起来,心如擂鼓,热得喉咙发干,梁阁坦荡地坐着,像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