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是梁阁

艾山大出了风头,心情极佳,四处吆喝要请饮料,“梁阁喝什么?宝矿力?”

梁阁直起身,“嗯。”

“祝观音呢?”

祝余不常喝饮料,少数几次都是打球时喝梁阁的,“我喝水就可以。”

艾山脸上有运动后的热汗,不满地囔囔,“班上就有矿泉水啊,我请客!说说说,喝什么?”

祝余为难又好笑,“我又没上场,做什么非给我买?”

艾山还较劲上了,阔气地说,“就要给你买,喝什么?说!”

梁阁说,“给他买大麦茶。”

艾山问,“什么牌子?达亦多?”

梁阁点头。

艾山很快就拎着一塑料袋冰饮料回来了,大剌剌地招呼,“快来快来!喝饮料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刚把饮料发到梁阁,陈凇雪就捧着瓶宝矿力来了。

她扎了一个马尾,露出清秀婉约的脸庞,看起来阳光了许多,她看着梁阁手里的宝矿力,有一点点拘谨无措,还是说,“可以请你喝水吗梁阁?”

原本这时候男生们势必是要起哄的,但因为梁阁之前沉过脸,众人这时都默契地三缄其口。

梁阁和陈凇雪走之前把宝矿力给了祝余,“在这等我。”

祝余朝他点头。

原本众人都和他一起在等,但日头渐渐晒起来,又打过一场球赛,都有些倦累了,霍青山说,“走了祝观音,别等了,他跟女孩儿说小话,你在这站岗啊?”

祝余没有走,他兀自抱着两瓶饮料,站到一旁的梧桐树下遮阴。

祝余能猜到陈凇雪是来干什么的,很明显她喜欢梁阁。这没什么稀奇的,祝余想,如果他是女孩子,他肯定也喜欢梁阁。

他等得有些无聊了,拧开艾山给的大麦茶喝了一口,他蹙了眉,冰冰的稍微有些苦感,又喝了一口。

梁阁耐心地等她言语吞吐地说完,“我有喜欢的人了。”

女孩子神色一滞,“那我们能做朋友吗?”

梁阁往正站在树下等他的祝余眺了一眼,祝余脸被晒得有些红,见他忽然望过来,不解地歪了歪头,又弯起眼睛朝他笑,梁阁把视线收回来,“抱歉,我不习惯和喜欢我的人做朋友。”

女孩子低下头,娴静隐忍的落寞,“我知道了,谢谢。”

梁阁说,“你很好。”

陈凇雪抬起脸,视线氤氲地凝视他,眼眶里有强忍的涌动的泪,哽咽时呛了一下,又低头笑了一笑。

她其实知道梁阁是不喜欢她的,但她不甘心,她抱着那么点微末的奢望,觉得梁阁帮她不是在可怜她,梁阁也是对她有意的。

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到附中的第一天就开始喜欢你。

她记得初中,她也冒昧地给梁阁送过一次水,那次梁阁没有要,“谢谢,我有水。”

“我要走了。”梁阁又朝那边树下掠了一眼,慢慢往后退,他提起手里的宝矿力,对陈凇雪说,“谢谢你的水。”

陈凇雪看着他高高的个子,微风吹起球服下摆,他走进阳光里。

我好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你是我理想中少年的样子。

她又想起梁阁表情极淡却又真诚地说,“你很好。”

别人这么说她肯定觉得是假意的敷衍,但她知道梁阁是不屑于敷衍人的,一定是她真的很好,梁阁才说她很好的。

他有喜欢的人了。

她的眼泪一直到看见等在后面的好朋友才落下来,女孩子温柔地抱住她,“没事,没事的啦。”

梁阁走到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下,祝余因为等他晒得两颊通红,正在咕噜咕噜狂灌大麦茶,好一会儿才发现梁阁来了,“梁阁,这个好好喝,你喝。”

梁阁接过来喝了一口,又恶劣地把冰冷的瓶身去贴祝余晕红的脸,祝余凉得缩脖子,眸子殷润地看他,“好了吗?”

是问他和陈凇雪话说完了吗?

梁阁点头,他们于是慢慢走回教室。

第八节课已经上课了,但因为是周五,这节课比较自由,太阳渐渐西沉,有湿润而温暖的晚风。

梁阁忽然说,“我们只是初中同学。”

祝余顿了一下,懵懂地偏过头看他,梁阁又说,“我不是因为她来鹿鸣的。”

梁阁印象里陈凇雪是个非常活泼的女孩子,是初三的时候从一所不那么好的初中转去附中的。

她扎一个高马尾,开朗漂亮,学习底子差一些却很努力地迎头赶上,很好地融进了新集体,和女孩子们关系好,也有男孩子喜欢,但作为一个从不那么好的学校转来的新同学,她表现得过于张扬扎眼了。

最开始她坐在梁阁周围,很热情地跟梁阁搭话,跟在梁阁身后跑,脸颊有不自觉的红,存着些昭然若揭的少女思春的心思。

虽然常被简希嘲讽“死人脸”,但梁阁在附中确实极受追捧,说校园偶像众星拱月毫不为过。

她是忽然之间被孤立的,似乎毫无缘由,最开始是她拒绝过的一个男生和人说上过她,又有人说职高那边人人都和她上过床,传她是校妓,多少钱就能上一次,各种狎昵恶心的谣言沸沸扬扬。

谣言是不需要经过证实的,只要有人传就有人听了一嘴之后开始以讹传讹,“校妓”这么耸人听闻又低俗下流的事一传出来全校都暗自沸腾了,是“校妓”额!

梁阁那段时间在准备noip,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回学校上课的那天,在班主任的指示下,陈凇雪在给讲台上给全班道歉。

她低着头嘴唇微弱地抿动,脸色苍白,不知道有没有哭,说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会反思自己,希望大家原谅我。

她这样可怜,放低姿态,却仍然没有获得冷眼旁观的同班同学的原谅。

祝余一直觉得初中远比高中可怕,尤其十三四岁,他们暴戾、冲动、混沌、是非观尚未成型,受荷尔蒙驱使,以暴力和反抗规则为荣。

群体对一个人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尤其是心理脆弱得好似花骨朵儿的青春期,她那时候已经不坐在梁阁周围了,梁阁也没特地留意过她。

她在那种恶意浓度超标的群体中压抑而阴暗地过了几个月,竭力缩小存在感,终日恍恍惚惚,靠努力才够得上中等的成绩更加一落千丈。

她不知道怎么办,渺茫地求助班主任,班主任对差生不再有耐性了,“大家为什么不喜欢你?为什么那么说你?叫你多反思一下你自己!我怎么知道你清不清白?!”

情绪到了一定程度死就完全不可怕了,她麻木地出了办公室,直接就从三楼跳下去了。

视频被放到了网上,引起轩然大波,众说纷纭。

年轻群体多的平台比较共情,市场下沉些的平台很多都在指责她不懂父母培养的苦心,或者是为什么不反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