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摸了
校运会在赶在五一前,四月底的天将燥未燥,风都软绵绵的,像蓬松的蒲公英。
女生们向艾山强行征用了校篮休息室,运动会当天一大早就开始行动,另来了七八个女生帮忙化妆。
祝余被她们拢在中间热火朝天地摆弄打扮,嘻嘻笑笑,刷子粉扑眼线笔在他脸上你方唱罢我登场。他又烦闷又羞耻,颇为生无可恋,忽然想起梁阁来,女孩子们眼见他一瞬间面颊蒸红得几乎要盖过腮红去,眉目低垂,“给我……给我画好看一点。”
夏岚正塌着腰对着镜子刷睫毛膏,一听就笑了,女生们都笑了。
夏岚穿着明黄色的唐制衫裙回身看他,他被围在小凳上局促地坐着,并着腿,倒显得比女孩们还端庄些,穿着她们在网上瞎淘来的大码旗袍,岔开得中规中矩,只露小腿,石青色的料子,腰侧缀着些针脚毛糙的红花绿叶,这么廉价艳俗的东西,眼神扫过他脸庞,稍怔,继续塌着腰刷睫毛膏,“这么贪心不足,还要多好看?”
每年的校运会都很热闹,毕竟人多就足够热火朝天了,进行曲一放更是激奋。
整装完毕,女生们手挽手往运动场去,嬉笑着在说三班玩得大,方阵是五个男的穿水手裙跳《新宝岛》,女装赛道竞争激烈,还好我们班长温柔美丽。
夏岚无意偏着头往斜后方瞥了一眼,祝余外面套了件春季校服和简希正并排走着,拘谨地隐在花丛那侧,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他高一那次盛名的女装,夏岚没这么近距离地亲眼见过,这回倒看得挺真切,祝余不妨神对上她的视线,温温和和地朝她笑了笑。
夏岚蓦地回想起上学期在综合楼下面他那个锋芒毕露的笑来,又艳又狠,像噙着层薄而锋利的刀光,“别这么笑。”
祝余一滞。
夏岚回过身来,明丽可爱地打趣,“班长你这么笑,好良家妇女哦!”
女生们又笑作一团。
回到班上果然更乱如沸锅,起哄的人浪打浪似的往祝余身边涌,又笑又闹动手动脚,直到梁阁和方杳安来才消停下来。一直撑到走完方阵,校长演讲宣布运动会开始,七彩壮丽的礼炮鸣响,人群中爆发出欢声,队伍散开。
祝余任务结束,功成身退,从七手八脚拽着他起哄要合影的人群中挣开,踏着那双不合脚的高跟鞋匆匆往休息室去,梁阁随着他。
他一路上走得脚下生风,还不时怀疑周围的人都在若有若无地打量和腹诽他怪异的装束,这种臆想中的耻辱让他如芒在背。
好在体育馆离运动场并不远,一分多钟的脚程,可这短短一段路还走得不太平。
林荫道上有老师带着孩子玩球,不过三岁的样子,柔软的充气皮球一骨碌滚到祝余脚边,小娃娃被教得很有礼貌,奶声奶气地喊他姐姐,让他帮忙捡球。见他不动作,小孩子黑眼珠瞅着,又懵懂紧张地问他,“可以吗,姐姐?”
等到终于进到校篮休息室,祝余脚趾痛极了,活像硬穿了灰姑娘水晶鞋的恶毒继姐。他又羞又躁,一进去就扶着铁皮柜抬起脚解鞋上的系扣,小腿翘起来,舒展的体态带着种无意识的妩媚,动作却男孩气地粗蛮,三两下蹬掉鞋子,光脚踩着地上,搂起校服就往里间去。
假发已经松垮了,三四绺凌乱地被汗黏在雪白的后颈,他回头冲梁阁说,“我换衣服,你等我一下,马上。”
总算完事了。
他刚舒一口气,进到里间,回身准备关门,门就被一只手从外抵住,祝余骇了一跳,登时心如擂鼓,惶急地问,“干什么?”
“我要进去。”梁阁一推就把门顶开,捞起他往里一提,就进到里间来,俯下身问他,“可以吗,姐姐?”
十点多的太阳已经开始晒人了,第一天上午多是径赛,女子100米刚去检录,马上要轮到男子200米了,然而遍寻不到梁阁。
霍青山负责带人去检录,方杳安吩咐艾山提前统计参赛人员,艾山给梁阁打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正当钟清宁告知他梁阁陪祝余去换衣服了,手机终于通了。
“我靠大哥!两百米都要检录了,你哪呢?快来呀!”
他一落音,那边唇舌勾缠时啧啧的水声和喘急的呼吸,校服贴着旗袍摩挲的窸窣声响,夹杂着祝余低弱的啜泣就清晰地抵达耳底,他浑身一激灵,登时就炸了,面红耳赤,“操!你他妈真去……日了,我操,妈的,狗贼,无耻下流……”
那边似乎停下来,他听见梁阁稍显紊乱的喘息,“多久?”
“男子100要开始了!最多十分钟……”
“嗯。”
梁阁把电话摁了。
“妈的!”艾山捧着手机躁急不已,方杳安又来问他梁阁到了没有。他只好笑着应付下来,忙不迭往球队休息室赶,来不及喘气就气急败坏地喊门,“梁阁!赶紧给我出来,不然我进去了!”
四瓣胶合的唇遽然分开,祝余眼神惶惶,“艾山!”
“我就出去。”
祝余虚脱倚着铁皮柜,下半张脸和颈子全是晕开的口红痕迹,嘴上的倒是全被吃干净了,接吻时过激的情绪和快感让他无意识落了泪,脸腮洇红,嘴唇被亲肿,旗袍领上的盘扣都散了几颗,怯雨羞云。
梁阁发觉自己确实有点要命“情人西施”滤镜,这样廉价土气的低质旗袍,织法敷衍,颜色艳俗,祝余一穿他都觉得标致又风情。
祝余白,很符合时下对少年身材的想象,清削却不弱气,连肌肉都薄而匀亭,尚且还在抽条期,浑身骨肉都透出一股压不住的向上的生命力,穿旗袍十分高挑合衬。
他进场前临时换的那双高跟,似乎并不太合脚,他小趾或许被夹得很痛,为了减缓疼痛走路时会不自觉地扭动。梁阁方才在后面看他,他腰不如女孩纤细,却也窄韧有劲,前不凸后头倒翘,扭动时风致曼妙。
梁阁明知他这种曼妙是痛换来的,便又觉得他脆弱又迷人。
梁阁半弓下身啜他眼泪,“怎么哭了?”
像真不知道是让他亲的。
祝余只觉那种纷乱疯狂的情绪仍然残留在周身,“我不想哭,它止不住。”
他自己都觉得因为一个吻反应这样大太可笑,于是真就笑了。
艾山掐着秒在门外守着,眼看要打进去了,梁阁终于施施然出来了。艾山一见他就直觉有碍校园风化,眼都要瞎了,“你这脸,他妈的,赶紧擦了吧!”
梁阁掏出手机照了照,才见自己脸上也全是口红印子,乱得不成样子,他咳了一声,“有纸吗?”
艾山甩出包纸给他,跟在他后面,抓耳挠腮地不自在,“你真去,祝余的腿……”
知道两个好兄弟在一起谈恋爱,远没有亲耳听到现场和亲眼看到事后来得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