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霍青山
学考完一周后高二又组织了一次月考,不知道是不是祝余的错觉,他几乎没遇着什么特别刁钻的难题,顺得不可思议。
鹿鸣一贯高效率,当晚看到成绩表的时候,祝余都惊懵了,班级第二,年级第二。
班上其他人拍着他肩膀摇起哄他牛逼的时候,祝余还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那一行不敢放,他以为期中考能拿第四就已经是气运的极限了,这次竟然第二,虽然年级第一还是被姚郡雷打不动地“雌踞”着。
他妈也欣喜极了,这样好的成绩,直说庙里菩萨灵验。祝余也有些信这点玄学了,听林爱贞的差遣,第二天正逢周末就骑着车去庙里还愿了。
一个平常的周末,庙里竟然许多香客,而且多是女客,祝余这次除了领了三炷免费香,又听他妈的话花五十买了几炷大香。暂无课业压力,他跟着人潮的流向走走停停,不知道怎么突然拥挤了,他借着身高往人群躁动的中心望过去,视点一跳——好俊美的和尚。
原来这庙真有和尚,还以为全是些收钱的呢。
今天天气阴,风清气凉,风灌进他衣服里,拂过他脸颊顺进发丝,整个人轻盈得像要起飞。人生在这一刻仿佛没有任何不如意了,考试拿了全校第二,有一个超帅的男朋友,好朋友都聚在身边,他妈都渐渐从失去丈夫的伤痛中走了出来,他甚至有了一只虽然长得又丑又挑食连孵蛋都不积极但至少已经开始吃龟粮的宠物。
很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他走一条人车都稀疏的小道,虽然还在骑着车,但心已经起飞了,一路没握刹,几乎是在飚。
骑到某个大型施工地门口,有个红绿灯,指示红灯,但前后都没车,一般施工地也不会出来车。不太想等这40多秒,他想直接过去,顺便可以给他身怀六甲的巴西龟购置些新口味龟粮。
几乎没怎么思考,他就骑了过去,不平的路面抛得山地车颠了两下,一抬头就见施工地门口开出来一辆黑车,瞳孔急缩,握着刹车往右边一拐,前轮已经撞到车身,他连人带车摔在地上。
手肘小腿脚踝一阵火辣辣的烧疼,他蹙着眉扶着单车站起来,右刹被地磕掉了,和车把分离,前轮都撞歪了。
倒霉。
他看着眼前的黑车轿车,车身被他前轮蹭掉一长条漆,他一眼扫打到前面的车标,霎时呼吸都停了。
驾驶座门开了,下来一个司机模样的中年人,祝余扶着车把,紧紧地,攥得指节发白。
司机关切地问,“小同学,你没事吧?”
祝余嘴唇紧抿,脑子里车标和新闻走马灯似的过,脸上还是那副沉静的样子,“嗯。”
司机回头看了眼被剐坏的车漆,走到后座窗前躬身请示,祝余眼见车窗放下一半露出男人阴沉的脸,蓦地一怔,叶连召见是他似乎也觉得意外,片刻后说,“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祝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车的,总之司机三催四请一定要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他坐在叶连召旁边,只觉得血压都低了一半,喉咙像黏住了,寒意顺着脊柱一阵阵蹿上来。
车甚至都没撞到他人,他只是摔了一跤,有什么好检查的?
他想起上次寒假去S市参加征文比赛,还见过这个人,是从考场出来偶遇的。车就停在路边,后座的车窗开着,他坐在车里,似乎没看见祝余。
车沉默地到了医院,祝余跟着去做了一套检查,应该没什么事,只处理了他身上的擦伤又开了些药。祝余一直没怎么出声,端谨地跟从着,直到从医院出来,他才说话,眉眼都乖顺地垂着,“叔叔,你车的漆……”
“哦,那不关你的事。”
祝余舒了口气,他还没有骨气到非要赔这几万或十几万的地方,顺势说,“谢谢。”
叶连召又说,“你那辆车不能要了,我叫人再给你送一辆,最迟明天。”
“不用了!都是我……我自己的错,跟您没关系。”
叶连召没说什么,只存了他的联系方式,“后续有什么事联系我。”
当天下午,祝余就收到了一辆新山地车,和之前那辆是一个牌子,价格却差了十倍不止,快五位数。他又惊又恐,只好给叶连召打电话,那边不以为意地说,“没事,收着吧,我赔给你的。”
祝余惴惴不安,他怎么敢收,他对叶连召恐惧太甚了,他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过这样深且纯粹的怕,可他又不敢和他妈说。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件事,更大的事情就发生了,太大又太棘手,让人措手不及。
周一清早的校门人来人往,有鱼贯的学生,人群有谁喊了一嗓子“霍青山!”。霍青山茫然回过头,还没看清是谁,旁边一个粗武暴怒的中年男人猛然冲过来,攥起他校服前襟,眼睛血红,哑着嗓子质问他,“你是不是逼瑶瑶了?小畜生,你对瑶瑶干了什么!?我要宰了你!”
周围的人都吓得退远了,驻足观望着他们。
“什么畜生学校教出这种畜生东西!”男人气得太阳穴直跳,拳头冲着霍青山就去了。
成年男人盛怒的一拳,霍青山轻易就躲开了,莫名其妙,“你到底在说什么?跟我什么关系啊?”
保安很快就来了,男人一路上都拽着霍青山的校服,歪歪斜斜狼狈得要命,在众人哗然地注视中进学校了。
徐子瑶,就是霍青山上个女朋友,她没有参加学考,也不再来学校,把自己关在房里,大哭大闹,前些天开始连日的干呕,形容枯瘦苍白,她哭着说,她怀孕了。
她爸气得要扇她,她又握着自己手腕,眼里空洞,“他那么按着我,一直按着我……”捂着肚子哭,缩在柜子那一直说,“霍青山,霍青山……”
霍青山站在年级组办公室,头颅昂着,“我从来没有碰过她。”
他敢跟每一个人说,“我没有碰过她。”
没有就是没有。
他这次都没有跟以前一样犯了事就撂那句“有事您和我的律师谈”来摆谱装逼,霍昙就来了,一进门就给了他不由分说的一耳光,“好出息。”
同行的助理都惊了,霍昙在她心里就是个女阎王,冷静得近乎冷酷,理智干练,可现在甚至都还没有证据,只有指控,她就给了儿子一耳光,几乎口头定了罪。
打得非常重,霍青山半边脸立刻红起来,渐渐浮出一个明显的巴掌印,他侧着头,眼神离离光光,所有神采都失去了,声音低如蚊呐,“我没有。”
脑子里耳鸣阵阵,像与外界隔开了,霍青山靠在年级组办公室的墙壁上,低着头,再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从年级组出来,霍昙看着他,目光利得像尖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校乱搞些什么,跟简自昀一个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