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高烧
七月初高一就放了暑假,高三早已毕业,偌大的校园里只剩高二,显得有点空。
二十号,高二期末考试,祝余是那种考完就差不多能估到自己排名的人。他很有把握,就算期末大家都铆足了劲复习,他也有底气绝对能进前五。
期末考结束,因为住校生大多要收拾行李回家,学校涌进很多家长和车,校门口很堵,祝余背著书包出学校,一路上都要避让来往的学生和家长。
他偏着避到进校大道的石行上让抬著书箱的家长过去,就看到前面有个女孩子背著书包,拖着个大行李箱,行李箱上和杆中间夹着夏天的被褥和凉席,没用绳子绑住,随着行进颠颠簸簸,行李箱轮滚到一块凸起的砖块,抛了一下,被褥和凉席滚下来,被祝余一把接住了。
女孩子回过头,祝余抱着被褥和凉席,愣了愣,抿出个笑来,“郡哥。”
祝余挺意外,姚郡一个人提这么多东西,她家里人怎么没来接?
“谢谢。”姚郡冷冷淡淡的,就要把被褥和凉席接过来。
祝余抱着没松,“没事,我给你拿出去吧,你怎么回去?”
“坐公交。”
祝余点点头,跟着她出校门,行人拥挤,姚郡也并不说话。姚郡大多数时候都不说话,祝余有时候太疲惫就会抬头看看她的背影,她总是沉默地低着头在座位上做题,从不补课,把课本吃透,那种超乎寻常的专注和勤勉,不是不佩服的。
一起出了校门,外面车多人多,有交警执勤。
“满满!”
祝余侧过头就看见他妈在摊子后面招呼他,“妈。”他抱着东西,介绍说,“这是我们班姚郡。”
林爱贞的眼睛登时亮起来,常年霸着年级第一的名字她当然熟悉,笑着说,“姚郡啊!”
姚郡居然显出些腼腆无措,低着头不太敢看人,“阿姨好。”
林爱贞特别热情,问她中午了有没有吃饭,非要给她摊个饼吃,姚郡推脱无能,只好接过。祝余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姚郡垂着眼摇头,“很好吃。”
祝余一直帮她把东西送上公交,她隔着窗户又跟祝余说了“谢谢”。
鹿鸣期末考结束,梁阁也正好去g市一中参加今年的NOI。
午后到的g市,报道注册分配宿舍,一群人闹闹哄哄,因为又分到女生宿舍,去年据说也是住的女宿,仿佛成了个传统。
使这波热闹更上一层楼的是迟来的陶颍——他的发型,他原本是个普通的男生头,他长得虎头大眼,看着也精神,集训那些天没理发,回来又窝在家自主刷题,头发野草似的疯长,却又长而有型,主要在发尾齐整,冷不丁见着镜子的自己,越看越觉得有点艺术气息,沾沾自喜也舍不得剃了。
今天也没跟着大部队一块报到,结果一来就被围上了,摸着他脑袋大肆嘲笑,又土又蠢,被他恼羞成怒一把搡开,只有梁阁自持地站在人群外没掺和,十分出淤泥而不染。
陶颍毅然决然朝他奔赴过去,双眼晶亮,说才不管这些没档次的闲杂人等,你觉得怎么样?
“好像一个……”梁阁低下眼看他,“安全帽。”
祝余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听到那边吵吵囔囔,梁阁说,“哦,有个在大叫的安全帽。”
背景音立刻又出现了声嘶力竭的一声哭喊“你再说安全帽!”
祝余跟着笑起来。
g市非常热,去吃晚饭前梁阁冲了个澡,到食堂时孟访正好吃完和同寝的几个人一块儿出来,互相打了招呼,梁阁和一气之下又去剃成刺头的陶颍还有张梦冬一起吃饭。
张梦冬就是梁阁高一寒假参加某个集训的室友,讼言的,还是那么矮矮瘦瘦,戴个圆框眼镜,因为性格软糯,一群信竞生们都亲切地叫他“冬冬”。
g市一中的菜色很一般,青菜太老,肉菜无味,好在梁阁不太挑。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来给饭菜拍了张照,给祝余发过去。
祝余立刻就回了,“好吃吗?”
梁阁右手拿筷子,左手拿手机回了个粉兔子摇头的表情包。
又聊了几句,梁阁放下手机准备继续吃饭,就对上陶颍和张梦冬的目光。陶颍警觉而狐疑地看着他,“吃饭前还拍照,不是吧少爷,你什么时候这么热爱生活了?”
因为梁阁吃穿用度都很阔绰,对人也大方,时常一群信竞生偷跑出去搓一顿,他会顺手结账,他们于是嬉皮笑脸地起哄说他是“地主家的少爷”。
陶颍又琢磨,“上一个吃食堂还拍照的还是明哥,他那是搞对象了,少爷,你这……不会也找少奶奶了吧?”
梁阁夹了根上海青嚼着,没说话,换言之,没否认。
陶颍和张梦冬对视一眼,心下各自惊奇。
真谈了!陶颍回忆梁阁的各个社交软件动态,当然也很少有动态,好像上条还是拍的家里的狗,一条古牧,被人吃力地抱着,文案就俩字“胖子”。
谈得这么不声不响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无,陶颍暗忖,梁阁也确实不是那种谈个恋爱要昭告天下的人。
本届NOI将近700名竞赛生,为期一周,竞赛只两天,一试在第三天,二试在第五天。
g市太热了,g市一中安排的行程又过于离谱,40度的天坐大巴去博物馆听城市近代史。回程时,他们那辆车空调坏了,一群人闷在大巴里,像个充满汽油味的烤箱,心口发堵,梁阁回来就有点头晕,宿舍里其他人在疯狂吹空调。
第二天NOI一试,考完教练上前问梁阁竞赛体验,“怎么样?”
梁阁嘴唇抿得发白,“去医院。”
到了医院就开始解暑,然后就开始反复地高烧发热,一晚上量了三次体温全在39.5以上,再活的脑子都要被烧坏了。
钟教练心疼又头疼,梁阁笔试满分,就算中暑也ak了一试,聪明有天赋到这个程度,满心盼着他争光,这么关键的档口,CCF(中国计算机协会)和g市一中他妈的安排的什么几把东西啊?!
人都急上火了,医院住了一晚上,还在反复高烧,明天就是第二个竞赛日了。
门突然被敲了两下,有人推门进来,是个男孩子,脸上汗还没熄,乌黑的额发湿成几绺,热得脸颊红扑扑的,背着个书包,风尘仆仆的样子。
“你是?”
男孩子一直到进门都神色凝重,听到出声才注意到他,恭谨地低了下头,“老师好,我是梁阁的同学。”
“你从A市来的?”
男孩子压着点声音,不卑不亢的,腼腆地笑了一下,“不是,我正好在g市考试,顺便来看他。”
钟教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们交谈声响不大,梁阁却还是醒了,朦朦胧胧掀开眼皮,瞥见床前的人,瞳光一下清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