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不是恩情

“……和我合伙,做生意?”梁逢诧异。

他环视喜相逢的店面。

一眼看得到头,不过两米半宽,三米多长,四五个人在里面坐着都得互相谦让,连堂食都不能做。

单日流水虽然比他预期得好一些,但是也全靠唐彦和迷踪的订单帮衬。甚至无力支付一个服务员市场正常水平的工资。

“你生意不想做大吗?”姜危桥察言观色,问他。

梁逢沉默了片刻:“不可能不想做大,不是没有野心。只是——”

“所以是之前被合伙人骗怕了……现在怕了怂了。”

姜危桥明明说着没有对外透露过的个人隐私,却笑吟吟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丁点儿敌意。

……说什么刚吃了馄饨才想到的,都是乱讲的,明明是有备而来。

“抱歉,我可能对合伙人会更谨慎一些。所以……”

姜危桥点点头:“跟高情商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要我,就只会说‘我不稀罕跟骗子合作’。”

梁逢咳嗽了一声:“咳……”

然后没了下一句话,大概是默认了。

这样直白的委婉,让姜危桥的厚脸皮也有点挂不住了,他掏出手机:“我加你个微信吧,你想好了找我。我这个人绝对可靠,我可以担保。”

这样子随意的话,听起来就一点也不可靠啊。

梁逢虽然这样想着,还是拿出手机来跟他互换了微信。

“好了,加上了。哟,头像可真老派,是个君子兰。”姜危桥笑眯眯地说,“你记得考虑好了找我。我走了。”

他抓起那件漆皮荧光绿的羽绒服出去了,溜达着到了路口。这会儿有人来买馄饨,梁逢连忙给人称重,再回头,姜危桥已经不在那里。

于方从菜市场里面买了菜出来,一路提到喜相逢门口。

“梁老师,菜买回来了。多了好多,都是各家店铺老板送的,我就没客气全收了。”他说,“你……怎么了?”

梁逢回神:“没什么。”

*

裴文杰晚上带着楠楠回家的时候,梁逢已经到家了。

最近买了新的游戏,梁楠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虽然梁逢一直想要严格管控,但是裴文杰的态度就是玩吧,你真能拦得住?

“游戏这种东西就是,你越不让玩,越好玩。等她玩够了,明白游戏的规律了。就自然而然地放下了。”裴文杰鼓励梁楠,“多玩游戏,多思考游戏的设计、逻辑、理念。看上什么游戏了,跟我说我给你买。”

在他的纵容下,梁逢的劝说无果。

家里很快多了各种游戏机和游戏卡带。

所以这天梁楠一回来就窜没了,跑去房间玩游戏。裴文杰把下午从苏修明手里捡回来的书提着走了一会儿进了餐厅,放在边柜上,抬头一看,远处梁逢正站在厨房,拿着菜刀,对着案板上半个番茄发呆。

他走近。

“怎么了?”裴文杰问。

梁逢回神,苦笑:“也没什么……就是,做饭的人,可能会突然不知道做什么菜好了。”

“那我来做?”裴文杰问。

梁逢看他,他已经在卷袖子了,不像是说笑。

一想到他之前做饭的惨烈……

“还是我来吧。”梁逢说,“我忽然又知道做什么饭菜了。”

“嫌弃我做饭难吃。”裴文杰绕过中岛,凑过去,从背后搂着他的腰,轻轻挠了挠问,“嗯?是不是?有这么难吃吗?”

梁逢被他挠得笑了,想要躲,又被裴文杰按住。

他回头去看裴文杰。

这一刻,裴文杰的眼里只有他。

“让我尝尝看……大厨是不是好吃。”裴文杰低声说完,就吸吮了他的嘴唇,像是品尝一道美食,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在舌尖婉转,回味悠长。

等梁逢被他亲得脸颊绯红,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嘴。

“心情好一点没?”裴文杰问他。

梁逢一愣,有些触动:“你以为我心情不好?”

“难得见你在厨房里失魂落魄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裴文杰问他。

“不能算吧。”梁逢说,“只是……今天下午,姜危桥来找我,想跟我合伙做生意。”

裴文杰想了半天:“姜危桥是谁?”

“……”

梁逢又花了大概五分钟时间,让裴文杰想起来了姜危桥是谁。

“所以他想做你的合伙人。”裴文杰想了想,“不靠谱。一个公关经理,跑去搞餐饮。心里面打什么鬼主意。”

“他看起来人还可以。”梁逢说,“感觉还可以。”

“你这就是心地善良,涉世未深。唐彦那样的人你也觉得还可以。谁你能觉得是坏人。”

“唐先生人不错。”梁逢说,“姜危桥感觉是真的还行。虽然有点不正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气场比较合。应该不是坏人。”

裴文杰有点酸了。

“那我们气场合吗?”

“当然。”梁逢奇怪地看他,“我们气场很合的。”

酸酸的感觉被安抚了,现在裴老板感觉有点甜,他心情好了起来:“所以,你既然觉得他合适,就深入了解下看符不符合你的要求。又犹豫什么呢?”

梁逢犹豫了一下:“你知道的,我之前创业,那个合伙人的事。”

“我知道。所以你在为这个犹豫?”

“姜危桥说我怕了怂了……”梁逢罕见的茫然起来。

裴文杰摸摸他的脸颊,把他从茫然中唤醒,看着他说:“你在杭州的那家喜相逢馄饨店,是出狱后就接手了你姐姐的店面。才不到半年,本来一个摇摇欲坠的店铺,硬是靠着你的馄饨起死回生。我吃饭的时候翻看过杭州当地的点评网站,上面都是说喜相逢的馄饨好吃的,就算是现在,也有很多人去打卡,遗憾你不干了。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向好的局势,你没办法进一步扩大。甚至如果不是因为找到了合适的婚姻对象,梁楠到底什么情况也不乐观。你……考虑过为什么吗?”

“因为我前几年虽然不幸,却还是有人愿意施以援手。我的姐姐,还有……别的朋友,为了让我减刑,一直奔走。我欠了法理,欠了罚金,还欠了情义。”梁逢说,“很多很多,包括你的恩情……都需要偿还。”

因为如此。

被生活、被良心、被愧疚层层重压。表面看起来欣欣向荣的新生活,其实一直摇摇欲坠,缺少稳定的根基。

只需要一个重击,就会土崩瓦解,瞬间溃败。

在这样的不安定中,匆匆忙于眼前的生计。

为了维持生活,已经拼尽了全力,束缚了手脚。哪里敢抬头去展望未来,哪里敢真正去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会好起来的未来,也许属于很多人。

但不属于他。

他没有这个资本。

“可以说我近年来的不幸,都或多或少地与我的前任合伙人脱不开干系。他说我怕了,怂了……也没有错。我认人不清,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肯定要慎之又慎。我这巴掌大的店面才开始营业,一个月不过糊口钱,把自己再搭进去……就有点本末倒置了。”他摇了摇头,“我还有楠楠要养,还有很多债要偿还。这是我的责任,因此不敢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