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进酒吧,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舞池里白烟缭绕,有酒吧自己融的干冰,还有客人抽的烟和雪茄。
音响里的电子乐震耳欲聋,分贝高得整个墙面都在震,林殊碰了碰墙壁,掌心被震得发麻,赶紧收了手。
“先生,您想去贵宾包厢?还是去舞池前排看表演?”兔女郎大声喊着问。
这小酒吧里竟然还有包厢?
林殊轻嗤,扬起头看,果然见到一排小包间,和歌剧院里的贵宾席相似。
看脱衣表演竟然还有贵宾席?
真够新鲜的。
林殊从来只在贵宾席里看歌剧,看脱衣表演还是头一次。
“去包厢。”林殊说。
“好的,先生,请跟我来。”
几个服务生护着林殊走进电梯,生怕今天的贵客一个不高兴改变主意,到嘴的鸭子飞了。
包厢装修得有模有样,面向舞台的那一面是单面镜,不仅视野开阔明亮,还保护了客人的隐私。
舞台上的舞者不止一个,带着兔耳的女郎手持逗猫棒,稍微挥一挥,跪在地上的猫少年就解开一颗扣子。
少年穿着连体的束腰衣,身后的猫尾巴高高翘着,四肢着地,衣衫半褪,因为跪久了,膝盖也泛着红。
“先生,您想喝什么?我们这里的鸡尾酒都是自己调的,在别处喝不到。”
林殊刚入座,服务生将平板拿来,热情地推销酒水,迫不及待。
鸡尾酒?
他从来不在外喝鸡尾酒,避免有人心怀不轨。
毕竟,在调酒过程中,有心人偷偷放点助兴的东西进酒里,喝的人也不易察觉。
林殊瞄一眼酒单,紧盯着说话的服务生,带着审视意味,“拿几瓶未开封的酒来。”
服务生赶紧低下头,收起小心思,不敢看林殊的眼睛,“好的,先生。”
气氛凝滞。
怕林殊不高兴,其余几个服务生立刻坐下,轻靠在林殊双臂之间。
林殊招呼服务生点燃几支烟,斜放在烟灰缸里燃烧,包厢中很快烟雾缭绕。
过不久,推着酒的服务生进门,拿着店里仅有的几瓶名酒,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先生,您用什么方式付款?”许是曾经遇过许多赖账客人,服务生谨慎地问。
黄油烟草味令人安心,心跳终于减缓,沉入死寂般的颓靡。
林殊嗅一口空气里的烟味,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副卡,丢给服务生。
呲——
酒一瓶瓶打开,挥发的乙醇溢出瓶口。
林殊仰头往后靠,后脑勺抵在墙壁上,任由服务生端起酒,嬉笑着喂进他口中。
舞台之上,猫少年早将束腰衣褪到腰间,旖旎之处若隐若现,猫尾巴上的绒毛也被沾湿了,因为从台下喷洒而出的酒。
舞池里人头攒动,欢呼调笑声冲破屋顶。
观众正为猫少年的表演喝彩,将酒液和钞票一同洒到舞台上,热闹至极。
包厢外再热闹,林殊也心无波澜,冷淡地看着底下的人高呼。
所有的喧闹与他无关。
迷醉在飘扬的烟里,林殊迟钝地想,也许他没有重生,只是他的灵魂还没有被死神收走,正飘散在意识世界里,当一个寂寞的游魂。
三两瓶威士忌入喉,视线变成雾一般的模糊。
水雾之中,舞台上猫少年羞红的脸,渐渐变成那人透着痛苦的冷淡神情。
在他的逼迫之下,秦渝池穿过这种束腰衣,穿起来可比这瘦弱的猫少年好看多了。
最开始时,秦渝池是个硬骨头,被撤了主演和电影也不愿意屈服。
直到各方投资商纷纷离场,秦渝池交好的导演逐个断裂资金,背上还不起的债务,作品接连下架,秦渝池才不得不屈服。
但屈服并不是简单的一句“我答应”,而是穿上小一号的束腰衣,跪在地上说“我错了”。
就算穿着这种不正经的束腰衣,跪在地上,秦渝池也将背挺得笔直,像个不受尘世沾染的贤人,而他是充满铜臭味的污泥。
“对不起,林先生,我错了。”那时秦渝池咬着牙说。
因为只穿了连体束腰衣,流畅的肌肉线条全露在外,倒三角腰被紧紧束着,秦渝池只能吸气,挺起饱满的胸膛。
而那时的他在想什么?
那时的他想,这世上怎么会有秦渝池这种人,外表性感又招人,皮肤上的光泽透亮明艳,像是涂了甘甜的蜜,引得他想去咬。
他用尽手段捕捉,捉到网中后,却发现秦渝池不是蜜,而是洒满糖霜的寒冰,只咬一口都会硌牙。
可硌牙也阻挡不了他。
那时的他不可一世,认为这世上就没有他林殊得不到的东西,再硬的骨头,他也能轻易折断,秦渝池也不外乎如此。
后来,秦渝池也确实被他折断了,被他诱惑着跳入欲河,成了纵欲之人。
但秦渝池骨头里的筋不会断,藕断丝不断,所以才能蛰伏着,让他最终成为败者。
指尖夹着的烟烧到头,尖锐的刺痛让林殊回神。
猫少年的衣服全褪下了,舞池里的欢呼声更甚,林殊垂眸瞥一眼,只觉得索然无味。
没意思。
威士忌没有意思,尼古丁枯燥无味,可露丽难以下咽,什么都没有意思。
那......什么才有意思?
林殊是知道答案的,但不愿意说出那人的名字。
被大火吞噬之前,他已经决定要放过秦渝池,重生后就更不该三番五次出现在那人面前。
指尖被烧得有些疼。
林殊将烟掷在地上,猛然站起身,把服务生们吓了一跳。
“先生......?!”兔女郎慌张地问。
衬衫上沾了酒,林殊抖掉堆积的酒液,昏昏沉沉问:“谁会开车?”
包厢里静默片刻,其中一个男孩颤着声音说:“我会。”
林殊颔首,将车钥匙丢给那男孩,大步往门外走,“你,送我回酒店。”
“好的,先生。”
小敞篷起步,夜风将林殊身上的烟酒味吹散,渐渐浸满椰子香。
男孩开得慢,生怕将这车磕着碰着,赔偿巨额。
缓行中,林殊嫌无聊,又点了一杆烟,夹在指尖,手肘撑在车门上。
男孩看一眼后视镜,镜中林殊的表情实在寂寞,有种颓废而凋谢的美,便忍不住问:“先生......”
“怎么?”林殊斜过视线。
男孩有些忐忑,试探着问:“先生,您不高兴吗?为什么点了烟却又不抽?”
男孩的普通话很标准,没有一点本地口音。
林殊避而不答,微挑起眉,转移话题,“父母是移民?”
“是。”男孩紧张地答。
“你怎么想着做这个?”林殊又问。
“父亲的生意不景气,”男孩小声说,“银行的贷款还不上,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妹妹要读书......”
三两句话,拼凑成常见又庸俗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