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奶盐
苏稚杳生日的排场,无疑成了头条话题。
放眼京市,真不见得有哪怕一个人,能让盛老三给出这份体面。
小茸都止不住强烈好奇,追着她刨根问底:“难怪小程总办的生日宴你没兴趣呢,原来是悄悄结识了盛牧辞这样的大人物!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杳杳?”
苏稚杳听得心里犯麻,当即制止她:“打住,那位是有妇之夫,我见都没见过的。”
激动过头的小茸被点醒,意识到自己在说鬼话,倏地封住嘴巴,自言自语:“对对,盛太太是京一院的医生,也是个年轻的大美人。”
“可那是华越诶……”小茸怎么都想不明白:“会是谁呢?”
“有答案了记得告诉我。”苏稚杳自己也挺想知道的。
想不通究竟是谁,如此大阵仗地送了她生日祝福,却又匿名没让她知道,不像程觉他们,为取悦她每时每刻都在表现自己。
歪打正着的是,圈子里那一小部分喜欢争风吃醋,不待见苏稚杳,就等着看她笑话的大小姐们,都无意被打了脸。
一时间,圈里圈外对幕后大佬成谜的身份也生出了诸多猜测。
不过众人都一致认为,是那位追小貂蝉追得满城皆知的程家公子。
小貂蝉这个称呼,来源于昨晚巨屏放出的照片,她捧着的那束奥斯汀玫瑰,品名叫貂蝉。
那时她十六岁,刚被纽约音乐学院录取,随手拍的这张照片,青春洋溢的少女感染了所有人,一夜出圈,于是京市苏家的小千金就这样成了无数男生梦中的初恋女神。
只是他们只看见一张漂亮清纯的脸,没人关心她在钢琴上的造诣。
程觉当然也是。
虽然不晓得请动华越的人是谁,但苏稚杳肯定,不是程觉。
他只会玩物丧志,有这本事见鬼了。
翌日,苏稚杳到国贸中心旁的琴房。
欧式古典装修的大房间华丽高雅,纯白丝质窗帘落地,中央一架亮黑色三角钢琴。
通常,她在琴房一练就是一天。
天渐渐暗下,小茸出去接了通电话,回来时苏稚杳正短暂休息,只见小茸走过来,很震惊地问:“杳杳,你要和公司解约啊?”
“嗯。”苏稚杳坐在琴凳,抿了一小口温水,瓷杯搁回边柜:“走完流程了?”
小茸一言难尽,迟疑半晌才慢吞吞告诉她:“刚刚是公司的电话,说是……苏氏拒绝支付你的两亿违约金。”
理解到这话的意思,苏稚杳一下挺直腰背:“拒绝?”
“嗯……”小茸点头。
苏稚杳再问:“我爸爸?”
手机振动起来,小茸看了眼来电提醒后,很小心地摇摇头,把屏幕给她看。
苏漫露。
年长她四岁的继姐。
看到这名字,苏稚杳就大约明白了情况,她抿抿唇,接过手机。
“苏稚杳。”女人的声音通过手机扬进她耳底:“你和程娱传媒的经纪约还有十五年,要解约,除非合同到期。”
苏稚杳不可思议地怔了下,不慌不忙笑说:“苏总好大的官威。”
对面正想说话,苏稚杳突然接了下一句,发自内心般纳闷:“咦,我爸爸已经把苏氏百分百继承份额都给你了吗?”
苏漫露被问懵:“什么?”
苏稚杳随即轻笑出一声:“怎么两亿违约金,好像是往你薪资上扣似的。”
她永远柔中带刺,苏漫露早已习惯,语气硬硬的:“苏稚杳,请你明白,公司和程氏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密切合作,一旦你解约,和程氏撕破脸,会对苏氏造成巨大损失,公司不会陪你承担风险!”
“原来我这么厉害,任一任性,公司就要完了。”苏稚杳淡笑。
“你以为爸当初为什么那么爽快,一口气给你签二十年合约?”苏漫露不理会她的嘲讽:“程觉自小就喜欢你,爸怎么可能放过程氏这头肥羊。”
苏稚杳唇边的笑痕微微僵住。
苏漫露带着得意的笑:“杳杳,你是过得太舒服了,不知人生苦,还是得学着多吃些苦,磨炼磨炼心性。”
思绪明朗,顿时,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出了顷刻的神,苏稚杳语气平静而无谓,话却夹枪带棍:“想吃你自己吃,别拉上我。”
“你……”苏漫露噎声,不和她计较,一字一句颇有底气:“这事你问爸也一样,如果你不死心,我让爸抽空亲自跟你说。”
苏稚杳面无表情,当即拨给父亲苏柏,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要解约。
电话那端,苏柏斟酌良久的措辞,语情深切开口:“杳杳,不要胡闹,你好端端毁约,要爸爸怎么面对你程伯伯,这个事情……”
没必要再听了。
苏稚杳闭了下眼,直接挂断,握手机的手垂下来,情绪带出不易察觉的颓唐。
小茸担心地看着她:“杳杳……”
再下一秒,苏稚杳已旁若无事般起身,捏捏后肩颈:“弹累了,我出去走走。”
“外边儿还下着雪呢。”知道她想自己静静,小茸没跟着,喊她带上伞。
苏稚杳没走远,一只手撑着透明伞,另一只藏到呢外套口袋里,在琴房外的人行道慢慢来回。
昨夜雪落了一宿,白天又下得断断续续,积雪逐渐厚起来。
手伸出伞外,霜雪落到掌心,凉丝丝的,抬头环顾四周,很冷清,吐一口气全是白雾。
她往下压了压乳白毛绒贝雷帽,下巴躲进毛衣的小高领里,踢着地面的雪,漫无目的继续走了一段路。
“中间的池座,尽量靠前。”
突然,风雪中挟来一句粤语。
苏稚杳顿住脚步,抬眸,发现不远处那棵光秃秃的槐树下站着一个人。
身形熟,声音也熟,她隐约感觉到,可能是昨晚在电视台门口的那个男人。
天没完全黑下,结冰的枝缝后,是克莱因蓝的夜空,花坛旁有盏路灯,照下一束橘光,雪粒在他周身飘飘洒洒。
他穿一身黑色商务大衣,戴着黑皮手套,右手握着一支雪茄,飘出淡蓝色烟雾。
“不是我,Zane的学生。”
“……嗯,尽快。”
他说粤语很好听,嗓音低沉带着点慵懒,让这个雪夜都有了复古电影的感觉,苏稚杳甚至有一瞬怀疑自己此刻走到了老香港的街头。
她不自觉地盯着他看。
“喵”
一只纯白色的猫跳上了罗马柱花坛,格外亲人地往他腰间蹭。
他听着手机,掀灭雪茄,抛进垃圾桶里,空出的右手压到白猫头上,随意揉了两下。
和电话里的人又对话几句,他勾勾嘴角,不经意侧了侧身。
大概是雪上的影子出卖了她。
男人低语着“系咁先(先这样)”,漆黑的眸子顺着抬望过来,刹那一眼,和她的目光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