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想洗白的十三天

冷香混着酒气笼罩下来,容华猝不及防,整个人与君寻滚成一团,直接被挤到了最里侧。

后背抵住雕花床栏,他避无可避地对上了那张过分美丽的脸。

如此近的距离,那飞扬眉眼几乎化身逼面而来的刀剑,却又因酒意染着慵懒矜贵的柔软笑意,衬着眉心一道飞鸟印记,紫眸潋滟无比,一眼荡魂。

周身血液都轰鸣着涌上头顶,少年心跳声如擂鼓,连太阳穴都突突作响。

似乎所有的理智都在离他远去,容华挣扎着抬起手臂,横在君寻越来越低的下颌前,结结巴巴道:“师、师尊……你醉了……”

君寻轻笑一声,无比娇艳的薄唇微启,一口咬上他的手腕!

“嘶——”

他下嘴毫不留情,少年立时吃痛,倒吸了一口冷气:“师尊!醒醒——唔!”

君寻打着绷带的右手直接捂住了容华的嘴,眉眼弯若弦月,竖起一根食指搁在唇前:“嘘……”

他伸出花蕾似的殷红舌尖,蜻蜓点水般舐了一下渗出血迹的牙印,笑眯眯问:“疼么?”

他放软嗓音时,好似每吐出一个字都附带着一个小勾子,撩得人心旌摇乱。

柔软温热的触感立时激起容华一身颤栗,他触电似的缩回手臂,想说话,却被对方捂得死死的,只好点点头,又摇摇头。

君寻见他如此,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对方肩膀都在抖,少年却欲哭无泪。

这人喝了酒以后怎么会变成这样?莫非真的是云巅春酒劲过大,饶是君尽欢也消受不住吗???

容华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准备明日趁着师尊未醒,先去找云宗主回绝赠酒一事……

他正胡思乱想着,扣在唇边的滚烫手掌缓缓下移,滑过少年尖巧的下巴,攀上了他细弱的脖颈。

感受到粗糙的纱布绷带与温软指腹在颈侧摩挲,容华半启唇瓣,想要再次出声唤醒君寻,却骤然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识。

将人捏晕的“罪魁祸首”君寻轻笑一声,微微起身,伸手拉过绒纱帐幔,将人遮在了后面。

里面没了动静,门外逡巡许久的濯心与无尽意终于敢蹭开半掩轩窗,溜进了房间。正你挤我我挤你地飞向床榻,便对上了一双幽深疏冷的紫眸。

君寻半枕右臂,视线在两把剑上扫了一个来回,旋即唇瓣轻扯,伸出左手。

那是此前一直戴着金羽手环的位置,无尽意嗡鸣一声,正要欢天喜地飞回原位,濯心却骤然凶气四溢,一剑拍了过去!

无尽意才打输过,立时瑟缩一下,有些不敢上前,濯心颤了颤剑身,便化作一道流光,安安稳稳地盘上了君寻颇有些细弱的皓腕。

为剑时被凶戾煞气包裹,君寻根本看不清濯心是什么模样。此刻感受到手上戾气散尽,他抬起手臂,借着透过窗纱的院中灯火,发现腕上盘着一只格外精巧的赤金凤凰。

凤凰口衔一朵莲花,尾羽双翼及冠冕皆点缀着通透灵澈的紫明晶,栩栩如生,格外奢靡。

见他看得出神,无尽意不高兴了。

金羽晃晃悠悠地蹭过来,开始蹭着君寻哭唧唧撒娇。不知是否从濯心处受到了启发,哭得愈发惊天动地,不要脸皮。

君寻被吵得头疼,不咸不淡地睨了它一眼。

无尽意立刻消音,绕着紫衣美人飞了一圈,掠过他缠着纱布的右手,最后小心翼翼地停在君寻鬓边。

见他没再生气,这才安心落下,老老实实地扮演起新的装饰品。

君寻轻哼,终于缓缓阖眼。

意识逐渐下沉,最终落上一处平面。

无尽黑暗中,紫珠幽幽旋转着,让君寻立即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之中。

落凤山的梦境他记忆犹新,立时借着珠子发出的光辉向远处望去,却被浓重墨色所挡,一切都看不分明。

唯一能感知到的,是脚下冰凉坚硬的地板。

他想到上次通过紫珠看到的无尽莲池,再次伸出手指,欲碰触珠子,后者却轻轻一颤,向前飞去。

君寻微怔,下意识举步跟上。

却见随着他的步伐,周遭迷雾忽散,每迈出一步,便愈加分明。

辛凉莲香包裹而来,君寻先是发觉自己正踏足一处玉石横桥,接着瞥见雪白荷叶、琉璃花苞与云絮池水,终于确认自己再次来到了那片莲池。

随着黑暗褪尽,莲池折射的星光开始照亮前路,君寻隐约可以见到前方不远处是处平台,呈正圆形,而平台中央,则静静立着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纯白,臂挽薄纱,华服曳地,像是披着世间最干净的雪,拢着天际最无瑕的云。

及膝的鸦羽青丝一半被精致玉冠束起,缀着少而精致的银饰,另一半随着冠尾两根雪色丝带柔柔垂落,宁静清和。

对方像是在等他,却又好似在对着莲池发呆。

君寻一路来到他身后丈余处,紫珠却乍然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那人好似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身形微动,缓缓回头——

君寻猛然睁开双眼!

利刃临身的危机感几乎令他本能般抬起左臂,昏暗房间中霎时响起金铁碰撞的铮鸣!

来人似乎也未曾想到床上熟睡之人如此敏锐,竟头也不回地挡下了自己的剑。

暗处似乎有紫色绚辉闪动,他心神凝重,当即飞身后退,远远落定。

濯心挡下一击,立时兴奋颤动,想要化回原形,却被君寻一把按下。

他拢着微散的衣领缓缓起身,紧接着一手撑榻,单膝曲起,颇有些懒散地笑了一声。

“阁下夜半造访,不觉得冒犯么?”

帘幔投下的阴影正好将君寻的大半张脸笼在黑暗中,对方盯着他不住开合的薄唇半晌,才缓缓开口,嗓音是经过伪装后的沙哑。

“……你知道我会来。”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君寻搭在膝盖上的手悠然打了个响指,笑吟吟道:“真不错,猜对了。”

他边说边由衣襟处扯出一根长长白绫,调整坐姿,不紧不慢地垂首系好。

落凤山的大阵,绝不是恨春那种小喽啰能设下的。

定春门背后,定有更大的一条鱼,非但精通阵法,且十有八九了解神器之事。

兀自戒备的前者见他动作,终于变了语调,惊讶道:“君尽欢??”

君寻也来了兴致,勾唇笑了起来:“阁下竟认识不才这个透明人,当真殚见洽闻。”

他抬起手,神态自若地将被白绫压住的鬓发勾出,缓慢开口,语带惋惜:“只可惜,知识渊博,也救不了阁下的命了——”

话音未落,一道流光倏然由他指尖飞袭而出,直射对方面门!

来人立时拔剑格挡,锋芒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掀翻房顶。

被君寻捏晕的容华也让这一声轰鸣刺醒,揉着额角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被隔在了帘帐与床栏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