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方晶晶原来常听一句话: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现在她知道了,原来这俩是一起来的,因为这样比较方便。
方便?
方晶晶被自己的奇怪的念头逗笑了,她低头若无其事地揉了揉眼睛,而后朝前头开车的许玉银望去,许玉银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突然开口,她说:“要不,我们一起去按个摩?”
方晶晶对这个邀请很意外。一是因为许玉银从没和她单独相处过,二是——她怎么会想到按摩?
如果许玉银说一起去吃饭,方晶晶肯定自己不会答应,但许玉银偏偏选的是按摩,这个邀请就着实让人无法拒绝了。方晶晶不得不佩服许玉银,她确实是厉害,有本事,竟然能一眼看出来别人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
对,方晶晶承认,她现在就是想按摩,想得不得了,她就是想躺下来,想让人拍拍她的背,揉揉她的肩,最后再摸摸她的头,把她摇醒,告诉她一切都是幻觉,一切都是她因为太舒适而做的一个梦。
可惜厉害如许玉银也做不到这些,她只是单纯地邀请她去按个摩而已,可能是出于好意,也可能是出于好奇,但无论她是什么目的,方晶晶此刻都只有感激。
而许玉银并未看出方晶晶内心的激荡,她说完那句话后其实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冲动了,可能是因为方晶晶看着太让人难受了,而高垣只叫人心烦,她觉得高垣似乎要对方晶晶这糟糕至极的状态负一部分责任。
至于另一部分责任——没有高垣之后,许玉银有些不知如何和方晶晶相处,她们根本不算是朋友,但她却居然不能对她的难过视而不见,她以为自己能做的。
许玉银忽然有了个很荒唐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和方晶晶的关系完全可以用一首歌来形容——《最熟悉的陌生人》,她们居然完美贴合!
许玉银越细琢磨越头疼,现下她将自己置入了一个怪异的情境中,她带着方晶晶去了自己最熟悉的一家按摩店,而后她们默默对望一眼,宽衣解带,半裸着趴在了床上,把脸塞进一个洞里,各自盯着地面。
许玉银感觉不太自然,但方晶晶却一点儿都不尴尬,就好像她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似的,她发出长长的呼吸声,像一只正被抚摸着的小狗。她听上去实在太享受了,许玉银感叹着慢慢放松下来。
在许玉银快睡着时,方晶晶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从地面升起来。
“许姐,谢谢你。”她说。
“谢我?”许玉银开始打哈欠,她才发现自己累了。
“谢谢你带我来按摩。”
“不用谢,你能来看高垣也算是帮我忙了。”
方晶晶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我可能没帮上忙,我说了很多难听话,他很生气。”
许玉银一点儿都不惊讶:“我听到了,你们吵起来了。”
方晶晶解释道:“我真没打算和他吵架,你说他病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他怎么样,结果···”
许玉银接过她的话:“结果被他气着了。他想在意你,你看得出来吧。”
方晶晶说:“那只是一种惯性,毕竟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分开也需要时间适应。”
许玉银问:“那你呢?你适应了吗?”
方晶晶答:“我很早开始就在适应了。”
许玉银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知道方晶晶已经不需要提醒,更不需要安慰。
方晶晶犹豫了一下又说:“许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为什么突然带我来按摩?”
许玉银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她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我得陪你待一会儿。”
许玉银说完了之后,方晶晶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她的声音有点抖:“我刚才还和高垣说,他是个瞎子。”
许玉银没太明白这句话的前因后果,但她仍然同意:“他的确是,所有男人都是。”
许玉银不在,只剩下胡覆辙陪着高垣,他刚才在外头听到了一点吵嚷,本以为高垣又要折腾,但他却出乎意料地安分,方晶晶走了后之他也不说话,也不睡觉,就坐在床上发呆,像被抽走了魂,又像被人打傻了。
难道方晶晶真打他了?这都生病了怎么下得去手!
胡覆辙瞧着高垣的模样暗地里直摇头,他想安慰两句,但又担心惹高垣生气,只好一直干坐着,不多会儿就无聊透顶,硬是憋了许久,见高垣也没有要倾诉的意思,干脆就跑出来了。当然他也没敢跑远,就在客厅里坐着,等许玉银回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许玉银一进门,胡覆辙就开始抱怨:“你去哪儿了?天都快黑了,我屁股都坐麻了。”
许玉银很困惑:“谁叫你一直坐着,你站不起来吗?”
胡覆辙委委屈屈,许玉银根本不听,只问他:“高垣在干嘛呢?你怎么不在里头陪他?”
“他不用我陪。”
“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胡覆辙说,“不该叫方晶晶来,她来了他情绪更不好了。”
“人是他自己非要见的。”
“你说他想和方晶晶复合?”胡覆辙问。
“不然他这么折腾是为什么?”
“你不知道,男人偶尔想见见前女友也不一定就是余情未了,可能是心情不好?加上又生病了,想找个知根知底的人聊聊天儿?排解一下孤独。”胡覆辙分析得头头是道。
许玉银听完笑眯眯地看着他。
胡覆辙心虚道:“你看我干什么···其实,我是觉得他俩现在不合适。”
许玉银皮笑肉不笑,她说:“下次有恋综邀约我一定推你去上。”
胡覆辙不甘心:“难道你不这么想?。”
许玉银道:“我怎么想不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们也是为他好···”
“少我们我们的!”许玉银冷冷道。
胡覆辙一下闭上嘴,许玉银也不作声了,俩人坐着不动,屋子就像根本没有人在。
过了半晌,许玉银突然站了起来,胡覆辙迅速抬起眼望去。
直到看着她进了高垣的卧室,胡覆辙才松口气,他慢悠悠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而后就独自离开了。
许玉银一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掉在地上的枕头,高垣背对着她蜷在床的最边缘,许玉银没理他,径直走到了窗边。
她一过来,高垣就把毯子拉到了脸上。
“我把她送到家了。”许玉银坐到了飘窗上,顺手把窗帘拉开了一道缝。
高垣动了动,许玉银朝窗外望了眼又回过头来看他。
“她说我是个花瓶。”高垣的声音从毯子底下透出来,听着就憋人。
这算什么难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