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威胁

一个月后, 南赵,兖州。

王滇蹲在河边洗手,冰冷刺骨的河水冻得人牙齿都想打颤, 他垂眸盯着河面上倒映出来的影子, 扯了扯嘴角, 跟梁烨笑起来像了七八分。

王滇叹了口气,旁边有人戏谑道:“我头一次见顾影自怜能把自己给怜叹气的。”

“我这是睹物思人。”王滇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拿出帕子来仔细地擦着手指, 看向蹲在树上的权宁,“梁烨的暗卫已经全都被甩开了,你现在又有空了?”

权宁之前消失了大半个月,护送他的是丛映秋和其他人, 现在权宁来了, 丛映秋便匆匆忙忙离开了,好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权宁叹气的声音比他还要大,抱着他那把弯刀潇洒地靠在树上,“我看上了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奈何人家不搭理我, 对着个秃驴掏心掏肺的, 那秃驴分明一直在利用他,他却一往情深, 啧。”

权宁大概怄到了极点, 有些郁闷地问他:“你说我哪样不比那个秃驴强, 最起码我不会骗他。”

“感情这玩意儿, 沾上就是瞎了眼失了智, 任旁人苦口婆心地劝, 一分都听不进去, 硬要去撞南墙一条道到黑。”王滇说:“哪怕旁的人千好万好,都不及心上人万分之一,哪怕对方是个垃圾。”

“有道理啊。”权宁从树上跳下来,笑眯眯地凑近他,“我瞧你也不是不喜欢梁烨,怎么眼也没瞎智也不失,走得这般干脆利落?”

王滇正色道:“我从商这么些年,梁烨这买卖赔了个底朝天,离开无非是及时止损。”

权宁嬉皮笑脸道:“我可是听说梁帝为了你连大婚都取消了,负心薄幸。”

王滇偏了偏头,躲开了他一个劲往前凑的脸,“你相好的随时能要了你的命,你不跑?”

权宁啧了一声:“我会先杀了他。”

“可惜我杀不了他。”王滇说:“只能选情正浓时跑,跑了他就会耿耿于怀,就会念念不忘,只想着待哪日活捉了我问个清楚再报复回来,而不是让我一死了之。”

权宁直起身子沉默片刻,识时务地往后退了半步,清醒过来,讪讪道:“算了,我们确实是不太合适。”

哪怕王滇这张脸和气质实在很吸引他,但这性格和脑子实在危险,哪怕对方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照样能把他搞死不带眨眼的,还是他家傻兮兮的七少爷更好勾搭。

王滇微微一笑,解开了树上的缰绳,拍了拍那匹汗血宝马的脑袋,对方便温驯地歪了歪头,蹭了蹭他的掌心,“你这匹马卖吗?”

权宁下巴微仰看向他,“怎么,你要买?”

“极少见这般乖巧温驯的马。”王滇给它喂了些豆子。

权宁抽了抽嘴角,“我买了三匹马,它是脾气最暴躁的,当初我险些被他踹断肋骨,也就对着你抽风。”

王滇摸了摸马顺滑的鬃毛,“卖吗?”

权宁犹豫了片刻,“卖。”

反正这匹马始终没怎么驯好,时不时尥蹶子,他最近也没精力驯。

谈好了马的价钱,两个人才不紧不慢地进城,权宁道:“你这张脸不戴面具实在有些招摇,兖州离北梁也不算远,梁帝的暗卫随时可能会发现你。”

“偶尔也让脸透透气。”王滇笑道:“总不能因为跟梁烨长得一模一样,就剥夺了我的使用权。”

这人说话总会蹦出来几个莫名其妙的词,这一路下来权宁也早已习惯,只道:“若你嫌我给你准备的面具丑,戴之前梁烨给你准备的那张也行,我稍稍给你改动一些,变变样子,还是那张精致舒服。”

“多谢。”王滇客气道谢。

“不用客气,你可是飞仙楼的贵客,接了你这单够我们吃一年的。”权宁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别说改面具,就是装孙子都能干。”

王滇失笑,权宁也被自己的话逗笑了,“我刀山火海蹚惯了,向来不喜欢跟文人商客打交道,但你这个人真的不错。”

“谢谢。”王滇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夸奖,揶揄道:“不然权阁主怎么愿意跟我一起做商客呢?”

权宁哈哈大笑,指着前面那处宅院道:“就是这里了,这宅子之前是个富员外的府邸,后来一家老小避难回了老家,便贱卖了,省下了不少银子,我都让人记了账,你届时一对便是。”

“好。”王滇很喜欢权宁做生意这股爽快劲,他看向眼前这座平平无奇的宅院,很是满意,虽然和大都应苏坊的宅子比起来是云泥之别,但没有人天天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再简陋都能让人放松下来。

此处县城名为庆沧县,隶属南赵兖州,正巧在兖州的东南角落,西边挨着赵国的京城,安静但又不失繁华,往南几百里便是南赵商业最为繁华的相州,交通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都四通八达,以后不管是做生意还是被发现逃跑都十分方便。

权宁也忙得很,王滇听他念叨什么图什么七公子,也没兴趣打听,只托他从飞仙楼雇了两个保镖,便同他在庆沧县分别。

这两个“保镖”实则是飞仙楼的天字级杀手,尽管保护人这种活没什么挑战性,但没有人不喜欢银子多事情少的工作,据权宁说他开出的条件在楼内十分抢手,最后选出来的这两个人功夫不在他之下。

两个人身量相当,比王滇还要矮上小半头,容貌平平,当然不排除他们易了容,这些“江湖人”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手段。

“属下长恨。”

“属下长离。”

两人抱拳半跪在王滇面前,双手呈递上来两块令牌,齐声道:“此乃属下生死牌,主子此牌在手,可命属下做任何事。”

王滇接过牌子,随手揣进了袖子里,抬了抬手,“起来吧,不用喊主子。”

长恨和长离起身,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王滇沉吟片刻,觉得如果让他们喊王滇可能太有挑战,便退而求其次,道:“以后喊公子就行。”

“是,公子!”两个人齐声道。

王滇觉得长恨长离这个名字实在不太吉利,在询问过他们愿不愿意改名得到肯定答案之后,思索片刻道:“不如以后你们二人便叫长盈长利。”

“长盈长利谢公子赐名。”

眼看他们又要跪,王滇虚虚扶了一把,“以后在府中,不用跪我。”

“是。”长盈和长利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本能地应下来。

王滇道:“你们两个人平日里便扮成小厮随行,昼夜轮替,一旬有两日假期,外出同我报备即可,除了跟你们楼主说好的价钱,你们便随我府上小厮一道领每月的例银,又额外事项会又加班费……”

王滇和颜悦色地同他们详细说明了待遇,长盈和长利心下暗自欣喜,面上却不显,只当时遇到了个脾气极好的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