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杨陶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单方面许下承诺后,便抱着书包往前跑,绕过商业圈,往前再走一小截儿,就能看到他家小区的大门。
到家第一件事,拿抽屉里的电话手表给他爸爸打电话,在手机忙音响起时,杨陶拼命调整呼吸,他已经回家晚了,更不让他爸爸听出来他是跑着回来的。
“爸爸!”杨陶先声夺人,“你还不回来吗?”
在保险公司寡坐了一天,还是没有等到那个业务员,杨邵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杨陶在不给他打电话,他肯定会联系幼儿园的老师。
“怎么这么晚啊?”
杨陶抠着电话手表的表带,其实也没晚多久,“不晚呀,我刚刚看到超市明天有打折。”
话题一下子就被杨陶扯远了,也不是杨邵能被一个小孩牵着鼻子走,只是听到杨陶安全到家,他也稍微放心点,也懒得计较其他的。
“自己在家玩,别给别人开门,爸爸马上回来。”
有杨陶过后,杨邵再怎么懒,一日三餐都得按时准备,他不会做饭,硬逼着自己进厨房,难吃是难吃了一点,饿不死他爷俩。
杨邵两只手做饭都不利索,更别说现在单手,他只能在楼下的小饭馆买现成的,他俩吃过饭,连碗筷都不用洗。
等到了八点,杨邵拧着杨陶进了浴室,小孩运动量大,在幼儿园可能费了,哪怕现在天气转凉,两天还是得给杨陶洗一个澡。
幸好杨邵对收拾杨陶是轻车熟路,叫杨陶脱得只能一条裤衩,他坐到小板凳上,让杨陶躺在他双腿上,一开热水,单手操作就能洗头。
“爸爸,你要到钱了吗?”
杨邵挤了一泵洗发水往杨陶头上抹,很快就起沫子了,“没呢。”
杨陶抠了抠眼角,顺手把眼角的水擦干净,惆怅道:“差多少啊?”
“差多少你还能帮我补不成?”
不跟杨陶抱怨钱的事,可他跟个小大人一样,跟那你聊着聊着就套你的话,就这脑子也不知道像谁。
杨陶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道:“要是不交房贷,我们是不是会被赶出去?”
“差不多吧。”
房贷都交不起了,银行把房子一收,重新拍卖。
杨陶大惊,“那怎么办呀?我们要住大街上吗?”
“那肯定睡大街啊,到时候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小孩再怎么懂事还是小孩,杨邵一唬他,他就什么都信了,“也就是现在不让卖小孩了,不然我找个富贵人家把你卖了,你给人家当牛做马去,人家赏你一口饭吃。”
杨陶猛地抬起头,洗发水甩他爹一脸,“你要是把我卖了,谁给你洗头啊,先不卖我吧,我还有一点钱,我们还有吃饭的钱。”
杨邵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闭上,淋水了。”
养小孩这种事情就是痛并快乐着,会操很多的心,分很多的神,做事下决定的时候会畏首畏尾,是个大麻烦,也会在这种万分艰难的时候,心里得到一丝丝的慰藉,算是苦中作乐。
“来吧,伺候完你爹洗头就不卖你了。”
临睡前,杨陶还念念不忘房贷的事情,“爸爸,我们真的会从这里搬出去吗?”
突如其来的辛酸让杨邵措手不及,杨陶跟着他吃了不少的苦,本该是调皮捣蛋的年纪,总惦记着大人的烦心事。
杨邵侧躺到床上,大手抚摸着杨陶的脑袋,“怎么会呢。”
还没到弹尽粮绝的那一步,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算是借钱也得把房子留住。
听到杨邵的回答,杨陶终于能安心睡觉了,等杨陶睡着后,杨邵还得顶着瞌睡起来收拾屋子。
把杨陶换下的衣服丢进洗衣机,简单拖了个地,最后把账本和存款拿出来对了一下账。
出事故前收了一车的柚子,没丢的柚子放这么久也都坏了,这车算是光赔不挣。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能借钱的地方都借了,好些钱到现在都没有还,亲戚朋友也没有催,自己哪儿好意思再厚着脸皮去借。
可脸皮这个东西吧,真要是到了那个份儿上,也没什么拉不下来的。
杨邵敲了敲手机屏幕,就在他犹豫跟谁借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来电号码是保险公司的那个业务员。
“喂?”
给杨邵办理保险的业务员姓钱,杨邵没想到他能主动打电话过来。
“杨先生。”小钱也挺抱歉的,所以尽量不跟杨邵见面,避免两人正面起冲突,“您今天来公司找我了,我今天休息。”
电话也不见,去了保险公司,也没人跟杨邵说小钱消息,这句话也就听听,真假还值得商榷。
“出事故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但是您这种情况确实不在参保范围之内。”
合同写得模棱两可,但是杨邵记得很清楚,小钱是在口头上承诺过各种情况都能赔偿,像杨邵这样的人,谁会去仔细看那么长的合同条款,也是人家怎么说,跟着别人一起买。
杨邵知道,现在和小钱争论再多也无济于事,重重吐出一口气,“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就指望着这辆车吃饭,我现在人受伤了,车还在厂里维修,欠着房贷,还拖着个孩子,没有赔偿款不是要我的命吗?”
“这样吧,我尽量跟我领导申请,看帮您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杨邵又不傻,大概从一开始,小钱就打算跟他来这套补偿策略,他心里哪怕有诸多不满,面上还是表示了感谢,“那谢谢你了。”
“但是就算是能争取到保险金,还是得走流程,最快也要半个月。”
杨邵牙都咬紧了,“半个月……”
挂断电话后,杨邵抹了把脸,半个月就算是钱赔下来了,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捏着手机,拨通了叔叔的电话。
电话是婶婶接的,或许是杨邵的错觉,觉得婶婶的声音听着很累,“杨邵啊?”
“你们也还没休息呢?”杨邵觉得很难开口,特别是向叔叔婶婶开口。
他父母去世得早,从小住在叔叔家,叔叔婶婶是老实的庄稼人,没有那些狠毒的心思,对他很好,他现在拖着杨陶不敢回去,但每年过年,都会给叔叔打一笔钱,钱不多,是他一点儿心意。
婶婶唉声叹气的,“你叔叔不让我跟你说,上个月暴雨给猪棚冲垮了,你叔叔想把猪弄出来,猪没弄出来,自己还让石头给砸了。”
“什么!人怎么样了?”
“腰上砸了一下,也没什么大问题,这些日子都能下地了。”
隔着手机,杨邵听到了叔叔埋怨的声音,“你跟杨邵说这些干什么!你让他安心在外面工作。”
“你们怎么没有告诉我呢?”
婶婶也不是故意说给杨邵听的,他们儿子还小,出了事情心里七上八下的,总得找个人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