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腊月二十四, 天公放晴。折夕岚起床的时候,微光已然通过窗拢晒进了榻上,她爬起来, 迎着晨光呆了一瞬才清醒,赶忙摇了摇睡在一边的班明蕊。
今日明显起晚了。不过也情有可原。
——昨日晚间, 她又听班明蕊骂了班五老爷和班鸣善三个时辰。
因睡得晚, 起来的时候也不大精神,一直在打哈欠。春山带着春萤和春绯等丫鬟捧着衣裳首饰鱼贯而入,也不用姑娘们做什么, 甚至还可以继续打盹, 只需要配合坐着抬抬手抬抬脚穿衣梳头就好。
折夕岚这两月来一直坚持自己穿衣净脸,但今日被这般服侍, 实在是舒坦, 她闭着眼睛享受,笑道:“我可算知晓,什么是从简入奢容易,从奢入俭难了。”
五夫人早早起来, 上上下下都管了一遍家了, 听闻二人终于起床, 因不放心两人的穿着, 又特意过来看了一眼:“不可太简单, 今天是大日子, 尤其是发髻。”
折夕岚平日里的发髻都简单,因要练武,也不着头饰, 只用简单的木簪束好。五夫人怕她不讲究, 便要说一说。
班明蕊笑着道:“阿娘真是瞎操心, 你把金钗银钗往她头上插着,她还能拒绝——将头坠断了也不愿意取下来呢。”
整一个财迷。
折夕岚笑眯眯的点头,颇为赞同。真要有那么富贵的一天,她定然是要满头珠翠的。五夫人却瞪了她一眼,“快呸三声——好日子里什么断头不断头的。”
班明蕊顺着她的意思呸了三声,然后拉着已经妆点好一身的折夕岚去镜子前面照。
照完不高兴的后退一步,叹气道:“你自己照吧。”
今日两人穿得差不多,头饰也差不多,为的便是让人一眼知晓她们亲密,谁知两相对比,谁丑谁知道。
折夕岚就在铜镜前面转了转,然后伸出手将头上的金簪插得更加里面些,这才道:“明蕊阿姐,今日就是我丢了,这钗子都不能掉。”
“哎哟,掉不了!放心吧——咦,阿娘呢?”
班明蕊转身,“刚刚不还在么?春山?”
春山就站在廊下发愣,闻言赶紧过来,“姑娘。”
班明蕊好奇走过去,“怎么了?我阿娘呢?”
春山僵了僵,而后笑道:“是厨房的婆子来了,说是早膳已经备好,是送到表姑娘这里来还是去正院。”
班明蕊摆摆手,“不都是送到正院去的么?怎么今日倒是问起这个来了。”
春山低头:“估摸着是昨日的阵仗太大,今日又是表姑娘的生辰,所以见您和夫人都在这儿,便拿不定主意,以为要在这儿吃。”
这也算说得过去。班明蕊打个哈欠,“肯定是去正院吃的,父亲和阿兄估摸着也要来用早膳。”
世间悲惨之事莫过于大早上还要看那两个的丑陋之脸。她嘟囔,“我一点也不想跟他们一起吃。”
折夕岚拉着她的手出门,“走吧,别纠结了。”
但是直到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五夫人和其他人来。只有伯苍捧着买来的一盒胭脂颠颠儿跑来,这是他用自己偷偷摸摸藏下来的零用银子买的。
折夕岚先谢过他,摸了摸他的头,“这才多久,怎么就存下如此多的银子了?”
伯苍:“姨母给零用,我一文钱都没有动。”
一是用不上,吃喝都在府里,二是要存着。京都的胭脂水粉好贵的。
折夕岚又感谢他一番,而后才跟班明蕊道:“到用早膳的时辰了,平日里姨父用早膳积极的很,今日还没来,我看不寻常。”
班明蕊冷着脸点头,叫了春山来,“到底怎么了,别唬我,不然即便是你,我也是要训斥的。”
春山见瞒不过去,道:“确实是有婆子方才来叫夫人过去,但却不是厨房的,而是……而是柳姨娘那边出事了。”
她叹气,“夫人不叫奴婢去,只让奴婢留下来伺候您和表姑娘,便不知晓那边具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叫小丫鬟去打听,怕被责罚。”
这话一说,班明蕊就知道了,“赶紧让人去打听打听,这话是我说的,责怪不了你们。快些吧,可别让我阿娘吃亏。”
春山笑着出门,亲自去了。班明蕊气得很,“天天出事,天天出事,她倒是金贵起来了。”
折夕岚没有说话,只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等……就好了。”
她话没说完,但是班明蕊瞬间懂了。她点点头,“阿娘不让我们知晓,我们就等等她。”
不过还是忍不住狠狠的咬了一口水晶玲珑包,“就会作妖!”
另外一边,五夫人却不觉得柳姨娘是作妖。她看着床上痛苦□□的柳姨娘,肃穆着一张脸,“李大夫,她到底怎么了?”
这痛是实打实的,可做不了假。
李大夫:“之前两次肚子不舒服,我都瞧过了,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水土不服。但今日——今日有所不同,我瞧着,像是误吃了什么东西,可问了,柳姨娘却说什么也没吃,我便不懂了。”
他皱眉,“可能还是水土不服。方才已经去煎药了,吃了能止住痛感,却不可根除,要想根除,得查出缘故。”
又道:“夫人莫担心,已然吃了止痛丸,只不过因有胎儿在身,为了顾及胎儿,药丸散的慢,需得熬一会。”
前面两次摸了脉象,都是有被惊吓的嫌弃。但这种话怎么说?说你来了府里就担惊受怕,那是担惊受怕什么?
说来说去,还不是怕五夫人。
李大夫这些年在南陵侯府,也算是受过五夫人的恩惠,自然站在她这一边。深宅大院里就这么多事情,猜也能猜到,他便一直不说是受惊吓,只说水土不服。
可五老爷已经听水土不服这话听得起了怀疑之心,道:“那就再叫一个大夫来瞧瞧,许就能瞧出什么来。”
五夫人就看了他一眼,而后才跟李大夫道:“您的医术我们是信得过的,只是这般下去也不是个事,只能再请个专门看胎孕的大夫来。”
李大夫本有些不高兴,还好年岁大,脸上胡子多,遮了神色。闻言点头,“是这个道理。”
于是就让人去请医馆的大夫。可五老爷却拦着,犹豫道:“外头的到底信不过,不若请大嫂嫂拿了帖子去严家,请严家的大夫来看看,我记得,大嫂嫂家里养着个妇科圣手。”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才叫她来这里的!
五夫人冷笑,“你如今也耍起手段来了。你要请大嫂嫂,便直接去求,绕着弯子叫我来做什么!”
五老爷有些脸红,道:“她这都疼第三次了,我也不懂,只能请你来看看,人命关天的大事。”
又道:“再者说,我去请大嫂嫂——未免不妥。”
五夫人逼问:“如何不妥?”
五老爷低头,自知理亏,有些羞恼:“如何能为一个妾室去专门请严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