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修改最后一千字细节)
此事猝不及防, 又以雷霆之势而来,南陵侯及至事情了结之后,还没有回过神来。倒是大夫人深知五夫人秉性, 这话一说,便是真真的, 不会再有回旋的余地。
她本想劝一劝, 但却话到嘴边,只剩下无奈,南陵侯还要再说, 她第一次横起脾气, 拉着人回了大房,连带着拎走了已经看懵的小辈们。
南陵侯一回屋子就猛喝一杯冷茶, 怒道:“你怎么也不懂事!也不知道劝一劝, 一味的拉着我走——他们气头上的话,还是能劝回来的。哎!难道就叫他们这般和离么?”
又道:“五弟妹也太厉害了些,不但要五弟在她和柳氏之间选,叫五弟说出那般绝情的话, 还让柳氏在屏风后看着, 听着——杀人不过头点地, 她这是诛心呢。”
大夫人两手一摊, 白了他一眼:“那该如何?弟妹都要被毒死了, 他还舍不得那个妾室呢。但凡换个人家, 这种妾室无论是怀有身孕还是没有身孕,都该打死发卖了,唯独五弟, 还护着她!”
南陵侯听见“毒死”两字, 倒是气弱了些, 道:“最后不是说要去母留子了么?”
大夫人冷笑:“最后柳姨娘出来,五弟不是又犹豫了么?”
南陵侯深深叹息一声,“五弟其他的还好,就是在情之一字上栽了跟头,一个妾室罢了,不过是个玩意,怎么还当一回事了,我瞧着,他这回,是不能回平州去了。”
“当年是为了跟五弟妹在一起,这才断了其他的路去了平州,如今又要为了一个妾室断了平州的路。”
然后背着手道:“但不回去也行,都这般大了,随他去吧。他那个小书院,一点用没有,还不如在家里做学问。”
对于这个幼弟,他向来管不着——要是管得着,当初就不会让他娶了五夫人。
他骂道:“你说他折腾了一辈子,这下把自己折腾进去了吧!”
大夫人一点儿也不想附和,只道:“侯爷,还有一事,你可千万别插手——五弟愿意让弟妹带走五房的铺子,那就带走,我是无话说的。”
南陵侯倒是不计较这些,“五弟妹是个好的,在一个屋檐下活了这么多年,我岂能不知。那些东西最后不过是到明蕊和鸣善的名下去,都是班家的子嗣,没什么不好的。”
他不至于计较这些。冷静下来,却让南陵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他皱起眉头:“只是这般和离,过于丢脸,咱们家便怕是要成为众人的笑话。”
大夫人倒是不在意:“侯爷,他们初时在一起,便就是全京都在看笑话的。如今他们和离,不过是让京都的人再看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陵侯在屋子里面踱步,先时没有说话,而后道,“夫人,你有没有觉得今日之事过于巧合?好生生的,柳家人怎么就来了京都,怎么就碰上了那个被赶出去的婆子,怎么就还碰上栗夫人在场呢?”
大夫人:“那就去查查。”
她眯起眼睛,却道:“但不管是什么,不论是谁设的局。又或者是天赐的良缘,天又收回,纯属偶然,如今五弟和五弟妹已经给出了和离的决定,我们便不要插手了。”
她叹气,“年少夫妻越是恩爱,便到此时越显得凄凉。都不是孩子了,他们有他们的考量。我们插手,反而让他们更加难看。”
还不如她和南陵侯这般,一开始就相敬如宾,临到老时,反而什么都看开了。
南陵侯便连着叹气三声,“罢了罢了,我也是看着他们一路过来的,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实在是让人唏嘘。”
又将手重重锤在桌子上,恨恨道:“那个柳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在京都露面。”
大夫人沉默一瞬,半响才道:“灼华根本不在意她,从始至终,她在乎的都不是柳姨娘,可你们男人却以为她只在乎柳氏。”
“这才是最悲哀的。”
……
“你们觉得解气吗?”,五夫人端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根戒尺,容色肃穆对着跪在地上的折夕岚和班明蕊。
两个姑娘却不敢多言,也不敢说别的,只敢点头,点头如捣蒜,将五夫人看得差点破了功笑出声。
好在两个姑娘是低着头的,看不见。
她又努力肃起一张脸,先问班明蕊,“你为什么解气?”
班明蕊小声道:“因为阿娘和离了,逢年过节也不用听柳氏和阿爹在面前晃,往后余生,更不用听柳姨娘的孩子叫母亲。”
五夫人:“还有呢?”
班明蕊:“阿娘拿了五房的银子铺子和地,柳氏什么都捞不到。”
五夫人:“还有呢?”
班明蕊很老实,摇摇头,“没有了,虽然不能看着阿爹穷困潦倒,但若是能看他后半生跟柳姨娘失意,倒也痛快。”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
五夫人点点头,让她跪到一边去,而后看向折夕岚,“你呢?你觉得解气吗?”
折夕岚点点头,“跟明蕊阿姐想的一般,我也挺解气的。”
五夫人:“还有呢?”
折夕岚茫然的摇摇头,五夫人却道:“那你就跪着,好好想一想。”
折夕岚就继续想。想了会,她也知晓五夫人要她说什么了,她小心翼翼的道:“还有就是……我以为要他把五房的银子铺子给咱们,是要我们用柳家的命威胁一番才给的,谁知道,他自己先说全部给咱们。”
五夫人:“既然如此,不用相逼也能达到你的目的,为何还不痛快?”
折夕岚低头,有些心虚的道:“因为我不愿意,不愿意他这般显得像个好人。我更愿意他是个彻底的恶人。我想让您看见他丑陋的一面,我想让他在柳家人的命,柳姨娘的哀求,五房的财产和您不要他了的痛苦里挣扎。”
“我想让他对您悔悟却得不到,我想让他对柳姨娘回头却终有沟壑——可我没有看见。”
她头垂得更低了,“因为我还没有看见我想要看见的那一幕,所以我觉得不痛快。”
五夫人神色缓缓的变得温柔起来,就算是问出同一句话也显得充满怜意。
她说,“还有呢?”
折夕岚深吸一口气,“我当时觉得自己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很不得意。”
“但后来又想,人不是非黑即白,他这般,是让我打在棉花上也好,是让我没有看见他被逼着救柳家命狼狈不堪舍弃家财的模样也好——他纵使万般不好,却总是有一点是好的。”
五夫人身子微微前倾:“什么好?”
折夕岚认真道:“至少可以让我觉得,姨母陪着他走过,又或者是他陪着您走过的年华,并不是一无可取的。”
“至少我知道那时,您是欢喜的,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