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开始行动.

谢揽说完这话, 校场上众人看他的目光不一。

有看热闹的,有瞧不起他的。

也有不少人觉得他气定神闲,一看就成竹在胸,却不知在顾虑什么, 不想动手。

而冯嘉幼从他背后微微侧身, 不动声色, 先观察一下韩沉的表情,又将视线扫过高台。

韩沉见他不应战, 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庆幸两人之间的默契还在。

他抬了抬下巴:“谢千户是不敢么?也对,不出手就不会输。传闻中, 本王始终是你的手下败将,此事足够谢千户拿来炫耀一生了吧?”

韩沉的表情比言辞更加充满挑衅, 心中却丝毫不怕激怒他。

因为他说话时,抬手放下了帽檐, 露出了自己刚过耳的短发。

这头发就是他不敌谢揽的证明。

其实韩沉不提醒也没关系, 谢揽既已打定主意不上场, 随便别人怎么说, 怎么看, 他才不在乎:“王上所言极是,我既然已经是个获利者了, 再上场和您比武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是吃饱了撑的是什么?”

众人竟然觉得此话说的有几分道理,这场约战分明只对南疆王有利, 干嘛要给他机会翻盘?

高台上的曹崧却笑了一声:“谢千户不愧是文官出身, 凡事都从利处考虑。挺好, 我也讨厌武将们口中那些无用的气节。”

谢揽凉飕飕的瞥向他。

曹崧仿若无事, 又从侍从手中接过新茶。

在场的绝大多数都是武将,曹崧这话像是点醒了他们,连隋敬棠身边的大将都道:“谢千户……”

却看到隋敬棠抬了下手臂,那大将垂首退了回来。

隋敬棠语气低沉:“谢千户既不想动手,为何要强人所难?擂台切磋武艺罢了,又不是战场厮杀,哪里能上升到气节?”

曹崧只是冷笑,不停劝自己不要再和隋敬棠做这种毫无用处的口舌之争。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将谢揽逼迫的忍不住,上场去和韩沉比武。

地穴里的大蛇的确是死了,但南疆监国在滇南都司内还有其它的准备,说是比那两条大蛇更厉害,原本要等到与大魏正式开战再拿出来用,如今提前出山。

所以原定计划照常进行,由南疆监国安插在隋敬棠手下的细作死士,“假扮”南疆人,当众杀入滇南都司。

必须得是“当众”,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除了曹崧要陷害隋敬棠之外,齐瞻文和沈时行也都是必杀之人。

总之那位监国是无恐大魏不乱,能多乱一分是一分,乱够了他再开战。

曹崧自然选择配合,这两人身份特殊,死在滇南都司里面,隋敬棠只会更惨。

可惜今日齐瞻文没来校场,一入滇南他便有些身体不适,能休息就休息。

不过待会儿校场出事儿,齐瞻文肯定是会过来的。

唯一的问题出在谢揽身上,经过韩沉的一再提醒,以及地穴内那两条大蛇的凄惨死状,他们都意识到,若将谢揽忽视,之后可能会坏事儿。

谢揽置身事外,便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一旦上了场,进入比武的状态,他对突发情况的反应自然会变慢,南疆监国专门针对他做出了一系列的部署。

具体是什么部署,曹崧并未询问,因为不关他的事儿。

他只需要配合演个戏,然后作壁上观,等大乱结束,才轮到他发力。

可如今谢揽不愿上场,事情便有些难办了,曹崧也不能以监军身份强迫他上场,这样会暴露他自己,稍后出了血案他不好解释。

曹崧眼尾余光扫向一侧,落在韩沉的座椅后方。那里站着的中年女官说是监国派来伺候韩沉的,实际上是负责监视和督促他的吧?

毕竟连曹崧都看的出来,这位国君不靠谱得很。

此时,那中年女官正蹙着眉头,似乎也为谢揽拒战而头痛。

韩沉还立在校场中央,被谢揽拒绝两次之后,他便不说话了。

“谢千户。”那中年女官再次开口,“我家监国大人其实有一句话转告。”

谢揽看向她。

中年女官朝他行了个南疆礼节:“监国大人实在很想知道您的实力,想知道我家王上此番被您擒获,沦为阶下囚,他该不该咽下这口气。”稍稍一顿,“这关系到稍后与来使的谈判,会不会顺利……”

言下之意是如果谢揽能当众光明正大的赢过韩沉,南疆监国心服,愿用几个山头将韩沉换回去。

不然就会刁难稍后的礼部使团。

她这话直接将此战改了定义,从谢揽个人的荣辱,上升到了两国谈判的高度。

上去,赢了,将是大功一件。

坚持不上,若谈判不成,都成了谢揽的罪过。

这下校场上众人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不再是之前好奇看热闹的态度。

更多沉甸甸的目光朝谢揽身上汇聚。

韩沉刚放下的心又突地提起来,出声提醒他:“谢千户,还请你仔细考虑考虑。”

他挺直脊背,直视着谢揽,眼神里写满了别答应别答应千万别答应啊!

但又觉得这事儿恐怕轮不到谢揽做主了,冯嘉幼肯定要撺掇着他上。

那女人野心勃勃的,整天想让谢揽升官,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可他不知道的是,冯嘉幼对谢揽升不升官早没了想法,甚至在谢揽背后提醒他:“监国不会不知韩沉不敌你,目的必然不是让韩沉再输一次。”

谢揽岂会不知,无动于衷地道:“两国谈判若是由我的武功来决定,那还要礼部干什么?”

也在人群中看热闹的礼部顾侍郎,原来想来劝劝谢揽,若是有把握还请上去打一架,听他这样一说,又讪讪退了回去。

那中年女官道:“但是……”

谢揽打断她:“监国大人实在想知道我的实力,就让他来找我,我定让他知道个清楚明白。”之前说的还是场面话,此时被逼的烦躁,逐渐忍耐不住,语气也冲了起来,“他又不是我大魏的监国,没有给我发过一两银子的俸禄,凭什么他让我和谁打,我就得和谁打?”

他算老几?

是个什么狗东西?

谢揽一旦烦躁,原本闲散的模样立马消失,浑身上下都透出凛凛杀气。

是那种不杀过足够数的人,难以积聚起来的杀气。

韩沉扭头朝高台望去,另外两名侍女也都看向中年女官,目光都颇为瑟瑟。

中年女官绷紧了唇线,脸色难看极了,终于意识到了谢揽的难缠,决定放弃:“既然如此,便不难为谢千户了。您这一番话,我会如实转告给我家监国大人。”

有些恐吓的成分,将谢揽给逗笑了,是那种伴着蔑视的嘲笑:“行啊,我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