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曲栀无语凝噎。
“没事, 那就不做了,”季时卿的声音听不出失落也听不出放松,就像是在说一句非常日常的话, “男人吗,累一点也是应该的。”
曲栀觉得后半句多少有点阴阳怪气了。
她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想办法来打破现在的气氛, 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季时卿说:“对了, 合同我放在外面茶几上了, 有空你帮忙看一下。”
季时卿刚刚还稍微放松一些的心情突然又收紧起来。
所有的暧昧氛围都被打破,季时卿正色问:“今天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合同也大致看了一遍,都没什么问题,就等着你看看, 如果你也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 就可以签约了。”
季时卿能听出曲栀心情很好,并且对这件事情信心满满。
他也不想直接泼曲栀冷水, 回道:“那我明天看看。”
季时卿一晚上都在想着这件事没睡好。
第二天季时卿把合同带到公司去仔细看了看,如果说之前他还抱着能从合同里找出纰漏来说服曲栀放弃合作的心态。那在看了合同之后, 他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只能说, 陆泽在要和曲栀合作这件事情上,应该是铁了心不计成本。
没有一条霸王条款, 不仅如此,每条条款都对曲栀有利。
一个投资方居然在合同里权利义务如此不对等。
甲方全是义务, 权利属于乙方。
但是季时卿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去和曲栀开口聊这件事。
曲栀也一直没有提这件事,她知道季时卿忙, 所以不想给他太多压力。
几天后的某个晚上, 两个人正吃完饭偶尔有机会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曲栀突然提了一嘴说:“对了, 可能明天会和陆泽去参加一个饭局,见一下其他几个投资人,让他们给一些参考意见。”
听到“酒局”两个字,季时卿浑身不适,季时卿的语气中带着点担忧,“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啊,不用麻烦的,”曲栀真的不想季时卿太累,她自己的事情确实不想老是麻烦他,“我觉得大概率也是讨论一些投资方面的细节和风险,我回来告诉你就行啦。”
“可是……投资人的饭局,大概率是要喝酒的。”
曲栀很想当然地回:“哦,没关系,我到时候会想办法说自己不会喝酒推脱的。”
“有些场合,可能和你以前去的那种不同,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推脱……”
季时卿不用动脑子想也能知道,曲栀在那样的场合下只要对方一句“不会不给我面子吧”,就一定没办法拒绝。
以后真的和陆泽合作了,会有更多她无法招架和拒绝的“特殊情况”。
季时卿越是这么想,就越是觉得不安。
曲栀虽然也不喜欢这种局,但是她也知道,如果真的要做一个项目的做负责人牵头人,这种情况以后没办法避免,所以也没办法直接答应季时卿:“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的酒量,不会真的断片的,不要担心。”
曲栀怕季时卿担心,尽量用一种安抚的口吻。
“我怎么能不担心,外面人这么鱼龙混杂,如果真的有人心怀不轨,出了点意外,你让我怎么办?”季时卿想控制情绪,但他就是突然有些失控,这是他第一次对曲栀态度强硬,用几乎有些发火的语气。
曲栀没想到季时卿会是这样的态度,其实本来曲栀在收到要去饭局的消息的时候就有些委屈。
被迫要去自己不喜欢的应酬,本来还想着可以和季时卿撒撒娇缓解一下负面情绪,没想到现在倒好,不仅没有被体谅,还被一顿指责说教。
曲栀也一时间怒气上头:“为什么?你平时不也是会去参加各种酒局,有时候也会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我说过你吗?”
“我……”季时卿一时语噎,“我们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你这不是双标了吗?”曲栀提高音量说,“这种场合我也不喜欢喝酒,但我也知道很多事情是没办法的,就像我也体谅你有时候喝酒到很晚才回家,我从来都没有对你发过牢骚,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公正平等地去看待和接受这件事情。”
季时卿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自己争论不过曲栀,他不是真的反对曲栀去谈生意参加饭局会喝酒,他想要的只是曲栀不和陆泽合作,不再见陆泽。
于是他换了个角度说问题:“陆泽的合同我看过了,我不建议你签。”
“为什么?”曲栀不解,“合同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在,合同没有任何问题,”季时卿说。
曲栀觉得好笑:“你这是什么理由?”
季时卿尝试帮她捋清思路“你没有想过吗?陆泽是个商人,为什么他会愿意花这么大的代价,去投资一个看上去回报率这么低的没有价值的产业?”
曲栀听季时卿的这番话,突然觉得心一凉,她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季时卿:“所以在你看来,我做的事情都是没有价值的?”
季时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从经济利益去看……”
“你别说了,”曲栀打断季时卿,“我知道了,所以你就和那些之前我见过其他的商人一样,只想着赚钱而已,觉得这个东西只要不赚钱,就是没价值,就没有意义,你们看重的只有那些肤浅的数字而已,那或许我们真的理念不同,三观也不合。”
季时卿也没想到曲栀会一下子说这么重的话。
虽然他刚才那番话确实是激动了欠考虑了,但他反对的信念是坚定的:“我不是说你做的事情没意义,我只是说,作为投资人的角度,你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会愿意投资吗?”
“因为他也有和我一样的梦想啊,”曲栀内心的想法非常的纯粹,“或许他也有和我一样的理想抱负,他也想为了下一代的音乐人做点什么呢?”
季时卿忍不住苦笑一声:“曲栀,你真的很单纯。”
“难道不是你想得太复杂了吗?”曲栀反问,“又或者,在你的世界里,无法理解我们这种看上去愚蠢的行为?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的付出都一定要有看得见的确定性的用金钱来衡量的回报?或许,你是不是觉得就连做慈善这件事情也很可笑?”
“曲栀,”季时卿打断了曲栀,语重心长地说,“你真的当那些人是慈善家?那些慈善晚会慈善拍卖会,不过是资本家洗钱的方式,他们通过看上去干净的手段把最肮脏的钱洗干净,还做出一副伪善的面孔,那些人才是最龌龊的。”
“可是……”曲栀觉得身心疲惫,眼睛无光地看着季时卿,“你不也是资本家吗?”
一个冗长的沉默横亘在两个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