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在距离新年还差最后五分钟的时候,黎恕匆匆从楼下端了两碗汤圆上来。

栀栀碗里有九粒,黎恕饭量大,碗里有十九粒。

制作汤圆需要的糯米粉,是巷子里其他的人家给的——黎恕帮人采买新鲜的甘蔗,一大捆足有四五十斤重,他骑着自行车踩了一小时才送到。对方感激得不得了,送给他两根甘蔗又给了一小袋自家磨的糯米粉。

汤圆馅是黎恕自己做的——花生米炒香了,一部分研磨成粉,一部分研磨成碎碎粒,再用大量的红糖(因为红糖的甜度不及白砂糖)来拌花生碎。

薄厚适中的糯米皮,包裹着香浓甜蜜的糖花生馅,热乎乎的、甜蜜蜜的。

栀栀小小口吃着美味的汤圆,眼睛却时不时盯着桌上的座钟。

十二点时针准确复位——

栀栀转身跑了!

黎恕一怔。

他看着她跑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样东西,然后又抱到了他身边。

“黎恕,新年快乐!”说着,栀栀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然后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

黎恕盯住了栀栀递过来的……红包。

他觉得有些新奇。

一般说来,只有长辈才会给晚辈红包。

所以?

栀栀给他的这个红包,具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快拿着呀!”栀栀说道,表情十分认真,“以后我每年大年初一都会给你一个红包。”

黎恕实在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我喜欢。”栀栀说道。

黎恕看着栀栀,笑了。

他接过红包,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可我没有为你准备红包。”

栀栀不说话,她指了指汤圆,然后用勺子舀起一粒汤圆,轻轻咬了一口。

白胖的汤圆被咬了一口后,整一个塌了下来,还从小小的缺口处流露出混着糖浆的甜蜜心……

栀栀轻啜了一口香浓的馅心,露出了享受的表情。然后再一小口一小口地将咬着汤圆,直至将这一粒肥肥白白的汤圆全都吃完。

再一抬眼——

黎恕还痴痴的看着她?

“黎恕!你快吃呀,不然这汤圆就凉了。”栀栀催促他。

他一笑,用勺子舀起汤圆,一口一只的吃。

最后他吃完了栀栀还在慢吞吞的吃。

等到两人都吃完了,黎恕去收拾了碗筷,这才熄了灯,钻进被窝。

几分钟过后——

栀栀嗔骂道:“黎恕你……干什么呀!”

“媳妇儿都给我发红包了,我得好好卖力。”某人恬不知耻地说道。

栀栀气道:“那也不能这样……我、我还怀着孩子呢!”

“我不弄你,”某人喘着粗气说道,“我就侍候你,你舒服了就行……”

最终,栀栀又呜咽着渡过不眠之夜。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人情走动、出门拜年的日子。

这拜年也是有讲究的。

通常说来,人们在大年初一这天里,只会去向比较重要的长辈拜年……一直到初三,年初三以后,基本就是亲戚朋友聚会了。

所以今天呢,栀栀和黎恕原本的打算,就是去向黎恕的导师施教授拜年。

栀栀的导师黄教授不是本地人,她虽是不婚主义,但也有家。她家在颂城,共有五兄妹,都是业内大拿,其中她和她二哥都是不婚主义,其他的兄弟姐妹倒是全都结婚生子了,黄教授也是年年都要回乡过年的。

但因为昨天被黎恕给闹腾到天快亮,栀栀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最后还是一脚踹到角落里冰冷的汤婆子,这才迷迷糊糊醒了。勉强自己睁开眼,看了看时间……然后扶额,最后勉强起来了。

想想就觉得有点不爽,就大叫,“黎恕!黎恕你这个……”

突然想起今天是大年初一,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于是一声“大混蛋”被忍气吞声地咽了下去,改了口,“……黎恕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啊!”

呆在楼下的黎恕疾步冲了上来,“再睡会儿也没事儿,”他笑道,“肚子饿了吗?”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家里……来了个客人。”

栀栀有些诧异,看着他,露出奇怪的眼神。

今天是大年初一,怎么会有人来家?

“谁呀?”栀栀问道。

黎恕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认识。”

栀栀:???

好奇心就更重了。

“是喜欢……是暗恋你的年轻女同志吗?”栀栀追问。

黎恕一张俊脸顿时阴沉了下来,“是个男的!”

栀栀:……

“所以,是暗恋你的年轻男同志找上门来了吗?”黎恕不高兴地问道。

栀栀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那怎么可能啊!”

黎恕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叹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肚皮,说道:“那我先下去,你要是不想见人呢就在屋里休息,我一会儿给你送吃的来。”

“你先下去吧,我收拾好了就下来。”栀栀说道。

黎恕先下了楼。

栀栀则收拾好了自个儿,也跟着下了楼。

果然,客厅里坐着一个身材普通、样貌普通、衣着普通……而且还非常拘谨的青年男性。

他一看到栀栀,就立刻站起身,涨红了脸朝着栀栀鞠躬,“别同志新年好!”

栀栀:……

她低头一看,看到了客厅门边摆放着的一网兜苹果、一网兜混装的土豆和红薯。再看看青年的衣着,也是非常朴素且清贫的。

栀栀笑道:“新年好!还没请教贵姓,怎么称呼呢!”

青年紧张地说道:“我……免贵姓张,我叫张大有,以前也曾经是海大的学生,啊,我的导师就是郎教授。”

郎教授???

栀栀突然想起来了。

之前黎恕曾在校领导面前问过一次“港口航道与海岸工程”专业,后来被黄教授当场用眼色制止,再后来,黄教授解释了几句,说这个专业是非常冷门的,全国只有淮安海大有,但很不幸的是,海大这边负责此专业的郎教授……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下乡被关进了牛棚。

所以?

栀栀回过神来,“啊,张同志……啊不是,张同学!请坐、请坐啊。”

张大有应喏着坐在了沙发上。

栀栀见茶几上已经摆放着茶水、待客用的装糖果的铁皮盒也已经揭去了盖子,便招呼张大有,“同学,请喝茶,吃点心啊!”

“谢谢!谢谢谢谢……”张大有说了一迭声的谢谢,却不动茶水也不敢拿糖果吃,显得特别特别拘谨。

栀栀又问,“请问张同学是哪一级的学生啊?”

张大有立刻答道:“我是六六级的学生,六八年开始跟着郎教授读研究生,七零年下的乡……”

“在哪儿插队啊?”栀栀又问。

张大有,“黑鹤洲。”

“黑鹤洲?”栀栀十分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