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月亮

外婆年纪大, 打烊后就去睡了,楼祁给林蝉铺客房的床。帮忙扯开床单时,林蝉抬手抖动床单,宽大的浴袍衣袖往下滑, 露出了她手肘往上蔓延的一道明显伤疤。只能看到一角, 但在她细白的皮肤上, 显得触目惊心。

楼祁一怔,拧着眉问:“怎么受的伤?”

林蝉把衣袖理好, 视线往右移, 小声解释:“小时候不乖受的伤。”

将被子铺开,楼祁像听到什么笑话:“我没见过比你更乖的女孩儿了。”

“有的。”林蝉把枕头放到床上,抿了抿唇, 才开口,“我也有……非常不乖的时候。”

看出她有难言之隐, 楼祁没有继续追问,但心中却压着一块石头似的记着。

回到房间,躺在自己的被窝里,楼祁闭上眼, 眼前仿佛还能看见那道蜈蚣一般丑陋的伤疤, 和她的腿伤一样, 都不应该由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儿承担。

心疼的情绪压得楼祁深吸口气。黑暗的房间里, 楼祁心绪杂乱地揣测各种可能。不知何时入眠了。

一起铺床像两人开始了一起生活似的。林蝉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像在做梦,飘在云端。

楼祁站在过道里对她说“晚安”的时候, 林蝉感觉昏暗的楼道似乎有炫目的光照耀着她, 让她眩晕。

那一晚, 林蝉是枕着柔软的棉被入睡的。枕头被子上有楼祁身上那淡淡的木香味, 舒适温馨的客房,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

早上醒来在餐厅见到楼祁,林蝉想到昨晚的梦,不自觉的红着脸避开了视线。

楼祁莫名其妙,嗤笑一声,问:“小姑娘,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梦吗,这么心虚?”

林蝉摇摇头,小声嗫嚅:“没……没有。”她是做了对不起楼祁的梦。

一些,不能言语的梦。

国庆假期后,林腾给林蝉发微信,说刘宁很生气,一回家遭贼了,家里少了很多食材。林蝉窃喜,要林腾保密。

高二学业压力不小,24个班级,前20个班都是理科班。林蝉所在的班级因为离四个尖子班物理距离近,班主任总是以尖子班的水平来激励他们。

安佳小声嘀咕:“我要是有那水平,还在5班待着?老陈真幽默。”

林蝉小声道:“这不是没达到,才要喊口号嘛。”

安佳噗嗤笑出声,竖起大拇指:“你真毒舌!”

十一月初,第二次月考结束,安佳的成绩进步了一百多名,进入了800大关,而林蝉,和她的成绩依旧挨得很近。

安佳啧啧感慨:“小蝉,是不是我平时借你笔记抄的原因啊,我好像是聪明了一点。”

这会儿林蝉正在浴场前台忙碌,安佳和周旭阳给林蝉带了冰淇淋。

周旭阳闻言嗤笑一声:“你这脑子,这辈子都没救了。”

将钥匙递给客人,林蝉笑了笑,答:“佳佳一直很聪明的,只是之前心思不在学习上。”

楼祁从后院走到前台,听到这话低笑道:“嗯,我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安佳聪明。小知了你可真善良。”

安佳气得想要拳打脚踢,被周旭阳紧紧摁住了。

林蝉用木勺挖冰淇淋,舌尖将香草冰淇淋卷入唇瓣中,唇上带了一点乳白的冰淇淋,化成奶油。她轻舔唇瓣,冰淇淋在嘴里化开,冰得她缩了缩肩膀,鸡皮疙瘩起来。

眼神蓦地暗了暗,楼祁勾起嘴角,轻声问:“怎么没有我的那份?”

明明是在问安佳,可是他却盯着林蝉。

林蝉一怔,将手里的冰淇淋递过去:“那……你不介意的话,吃我的?”说完这话,她忽的想起楼祁有洁癖,脸登时臊红了,道着歉手忙脚乱找干净的勺子。

楼祁见她这副窘迫模样乐了,说:“开玩笑的,就这么一点,再分给我岂不是没了。”

林蝉摸摸鼻子,又怕楼祁是嫌她脏,冰淇淋顿时也没滋味了。

倒是楼祁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堪,状似无意地解释:“哥不爱吃甜的,哥只想吃你做的饭。”

林蝉咬咬木勺,说:“那…明天晚饭我来烧?”

“好啊,我拭目以待。”楼祁眨眨眼,眼睛亮亮的。

林蝉笑意盎然地点头。

林蝉看了两页书,才忽的反应过来。楼祁不爱吃甜的?那怎么天天偷前台的薄荷糖?

她是不是……被骗了一顿饭?

十一月底,学校举办秋季校运会。

天气阴沉沉的,不见一丝阳光。空气却很潮湿,闷闷的,让人昏昏沉沉。

教室里没有几个人,林蝉看了一会儿书,安佳突然跑进教室将她匆匆拉走了。

她大声嚷嚷:“楼祁要跑一千米了!咱们快去看热闹!”

用安佳的话说,这一次参赛的有校田径队健将,楼祁不一定能进决赛,她不想错过楼祁吃瘪的表情。

等两人跑到操场,楼祁已经披上了棒球服外套,坐在看台第一排休息了。他修长的小腿肌肉线条漂亮,仰头喝着自带的水,喉结滑动,汗从喉结滑落,性感又充满男人味。

林蝉挪开眼,听见安佳问情况。

周旭阳得意洋洋:“咱祁哥,能不进决赛吗?”

安佳看起来颇为失望。

楼祁一瓶水喝个精光,喘了口气,将外套甩到一旁。小臂肌肉紧实,线条分明,带着细密的汗,独属于他的荷尔蒙爆棚。

决赛在一小时后,林蝉和安佳高处看台上看着其他比赛。林蝉看了一眼时间,和安佳说:“佳佳,我去上个厕所,等会儿来。”

安佳着急道:“快去快回,楼祁很快就决赛了!”

林蝉拖着不方便的右腿,一路小跑到小卖部,买了一瓶功能饮料,是楼祁喜欢的薄荷味。

回来的时候,因为着急,林蝉速度并没有放慢,但小腿隐隐作痛。雨天的时候,她的小腿偶尔也会胀痛。这会儿湿气重,本就需要静养。

咬着牙,林蝉回到看台,安佳还很惊讶:“小蝉,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蝉把饮料藏在安佳看不到的角落,喘了几口气,问:“怎么样了,开始比了吗?”

安佳抬手指向看台底下的跑道:“马上!”

红色塑胶跑道上,八名选手已经按照顺序站定,大部分选手都是站立起跑的,其中有三个是蹲式起跑。两个是田径队的专业运动员,另一名,是楼祁。

楼祁的姿势标准漂亮,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眼神犀利地看向前方。

“砰”,白烟从发令枪枪口袅袅升起。

选手们如同敏捷的豹子跑出。

看台上爆发出剧烈的加油呐喊声。她们所坐的这一排女生居多,能听到的名字,全是“楼祁”。

林蝉双手紧紧攥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而不自知。她咬着牙关,紧张地盯着在最后一个赛道起步的少年,恨不得将自己的体力也奉献给楼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