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颗紫葡萄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斗转,回退到了三年前——
那时候的席暮烟,时隔四年,终于再次从国外回来,踏上H国的土地。
他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去找温渺渺。
但他们当年分开得太仓促,分开时候温渺渺也还太小,席暮烟根本就没有温渺渺的联系方式,只能找去了以前温渺渺住的地方,也是他们认识的地方。
然而敲开门,却发现里面住着的早已换了人,还被告知温渺渺已经搬家一年了,可没人知道搬去了哪里。
直到那一刻,席暮烟才恍然觉得,其实自己对温渺渺真的知之甚少。
明明他们也曾亲密得同喝一杯水,共睡一个被窝,温渺渺每天都黏在他身上喊他无数遍“席哥”,可别过之后,偌大的阳城,席暮烟竟然不知道再去哪里才能找回他的渺渺。
席暮烟对于温渺渺的全部记忆中,唯一还给他留下了一线希望的大抵就是——
他知道温渺渺是真的很喜欢跳舞,一直坚定大学要学舞蹈专业,长大后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舞者。
席暮烟当然不会放过这唯一的希望。
因此刚回国的那段时间,席暮烟基本只在做一件事情——
他跑遍了阳城所有设有舞蹈专业的大学,托关系去查应届的学生名单,在阳城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之后,席暮烟也并未就此放弃,反而把希望寄托在了全H国有舞蹈专业的大学,又再次托了重重关系去查学生名单。
那时候的席暮烟可以很明确地说,他是真的看遍了当年全H国的应届舞蹈专业新生。
然而,这样多这样多的人里,都没有他的渺渺。
席暮烟当时甚至发现了和温渺渺同名同姓的omega男生,怀揣巨大的欣喜都准备订机票了,却又在收到对方的照片之后黯然神伤。
直到那一刻,席暮烟才终于悲哀意识到,他可能真的找不到他的渺渺了。
然而又是三年,时至今日再提起,当年所有的奔波,亦或那时如过山车般飘入云霄又跌入谷底的情绪,也都不过化为了释然一笑。
席暮烟唇角微微勾起,深邃眸底泛起极其温柔的光,坦然而又简洁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渺渺,我回国后找过你。”
心中猜想乍然得到证实,温渺渺身形猛然晃了一晃,他本就纤瘦,此时因情绪过激从而小脸苍白甚至站立不稳的模样,更显得他无比单薄近乎脆弱。
席暮烟眉心不自觉蹙了起来,他原本虚覆在温渺渺手背的手微微上移,握住了温渺渺的小臂,之后微施了力道将他扶稳。
“渺渺?”席暮烟又低声叫了一声,语气担忧。
温渺渺终于回过神来,他垂着脑袋看了看自己被席暮烟修长手指包裹的小臂,任由席暮烟握着没有挣动,又深深吸了口气,温渺渺才终于开了口,嗓音却还明显滞涩得厉害:“席…席哥,我以为…以为…”
可好不容易开了个话头,温渺渺却又不知为何说不出后面的话了,“以为”了半天依旧没能讲出下文。
但席暮烟却猜出了温渺渺想说的话。
他低叹了一声,嗓音磨得极其低缓,沉声问:“以为分开之后,我转头就把你忘了,是不是?”
像是没想到席暮烟会猜到,或者说没想到席暮烟会这样直白讲出来,温渺渺漂亮杏眼就又微微瞪圆了。
片刻后,他长而卷的睫毛颤了颤,轻轻点了点头。
在席暮烟明确说了回国后找过他之前,温渺渺是真的一直都以为,席暮烟一出国,就彻底将他忘了。
就算没忘,那最多也只是极其无聊闲暇时候偶然想起,有过那么一个夏天,有过他这样一个人存在。
最多也就仅此而已了。
温渺渺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席暮烟竟然回国后还会找他。
这也太出乎意料,太不可思议了。
席暮烟一颗心酸涩得要命,他抬起手想要将温渺渺揽入怀里,但最终,骨骼分明的大手还是只落在了温渺渺发顶。
轻轻揉了一下,席暮烟嗓音发哑,近乎喃喃:“渺渺,你怎么就这么傻,嗯?”
温渺渺不知道要怎样回答这个问题,但发顶的温热触感终于给了他些许勇气,让他情绪稍微缓和了两分。
抬起小脑袋,温渺渺偷偷看了席暮烟一眼,之后轻声解释道:“我…我高二那年,妈妈就卖了那套房子,之后高三一整年,都是在我学校旁边…租房住的。”
温渺渺没有说为什么要卖房子,可席暮烟也能猜到了,无非是那时候温渺渺的母亲就已经患病,需要更多的钱去治疗,只可惜最终依旧没能治好。
当然,温渺渺也没有说,虽然后来高三的一整年都是和妈妈在学校旁边租房住,但其实那一年十二个月里,至少十个月,他妈妈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那时候他高三学业繁忙还要上晚自习,妈妈不让他周内去医院,他就只能每天晚自习回家后一个人面对空荡无人的房间,盼望周末去医院看妈妈。
那个时候,温渺渺真的很想很想席暮烟。
想席暮烟的笑容,想席暮烟的声音,想席暮烟的怀抱,想席暮烟手掌的温度。
想席暮烟教他做题,想席暮烟总逗他玩。
想听席暮烟叫他“渺渺小先生”,想让席暮烟把他托在肩膀上,想要席暮烟看他跳舞还在旁给他弹吉他伴奏。
想席暮烟的一切。
掠过了那段极其难熬的时光不提,温渺渺微微停顿一下,嗓音放得更轻:“后来大学,我确实没再选舞蹈专业,舞蹈专业太烧钱了,我…我当时没钱了。”
最后半句,温渺渺的声音已经小到快要听不清。
但依然没有逃过席暮烟顶级alpha的听力。
虽然猜到了是这个原因,可在听到温渺渺亲口说出来的刹那,席暮烟依旧觉得整颗心脏都像被人狠狠攥住,撕扯得他五脏六腑都发疼,连呼吸都很困难。
席暮烟完全不敢想象,那时候才刚刚成年,那么娇那么软小小一团的温渺渺,是怎样一个人熬过了那样痛苦万分的时光,才一步步长大,还一步步走到现在,最终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要稍稍想一下,席暮烟覆在温渺渺发顶的手都难以克制颤抖起来。
察觉到了席暮烟的情绪,温渺渺又仰起脑袋看向席暮烟,他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轻轻拽了拽席暮烟的衣角,迟疑一瞬,还是将心底盘旋不去的疑问问了出来:“席…席哥,您那时候回国,为什么…为什么会想起来要找我?”
席暮烟垂在一侧的手倏然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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