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凌-[04]

那天之后, 凌和岑麟走得更近了些。

自从凌从底下六层被放出来,那些研究员再没有找过她,正如他们所说, 她在一定范围内自由了。

凌可以随意进出白塔底下楼层, 有一次,还在岑麟的陪伴下、在阴天出了一趟门。

她的活动范围也不大,仅限于白塔区域内, 但那点范围对于凌来说足够了,她其实不太喜欢外面的世界, 也走不了多远。不过, 那还是她第一次去外面,她看见了从叶叶那里听来的青草地, 吹过了叶叶说过了风,还看见了叶叶说过的毛茸茸的小动物。更重要的是她有了朋友, 所以,她还是很高兴。

她平时在白塔地下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大部分时候都是待在房间里,偶尔会去看岑麟训练。

和她的清闲不同,岑麟每天都很忙碌,她每天有很多课程和训练,经常弄得自己一身伤。凌总会在玻璃外面看见她被教练惩罚、或者被陪练打倒, 但她也只能干着急,她只能在外面看着她, 却无法为她做任何事,只能在晚上她结束训练的时候帮她上药。

岑麟还很喜欢听她唱歌, 每天晚上都要凌唱给她听。

凌会唱的歌全部都是她自己编的, 没有多用心的填词, 只有一段段不怎么连贯的旋律。她以前总给叶叶唱,她以为自己的歌只有叶叶愿意听,但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一个喜欢它们的人。

而岑麟闲下来的时候也会带着凌到处转悠,她似乎很熟悉白塔内的构造,会带着凌去看各种新奇的仪器,去看很多漂亮的植物和特殊的动物。

凌的生活比在地下六层时有趣了很多,她们这样生活了很久,久到凌当时以为,日子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两年后的某一天,她晚上等着和岑麟一起吃晚餐,但过了点,一向准时的岑麟却迟迟没有出现。

凌莫名有些不安,她又等了一会儿,最终也没忍住,找了出去。

她其实有点不认路,虽然岑麟带她转过很多次,但她还是没记住白塔地下的构造。她先去了地下五层,但当时地下五层已经没什么人了,楼层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凌有点着急,她继续一层一层往上找,但哪里都没有岑麟的影子。

凌又不太敢一个人去地上,所以,在找完地下一至五层后,她抱着最后的希望找去了地下六层。

以前,地下六层只关了她一个人,在她获得自由之后,地下六层就没有人了。但在这次,她站在白塔的升降梯内,等电梯门缓缓打开,她却听里面传来些许吵闹的乱声。

凌心里一跳,她快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随后就在她待过很久的那个玻璃房子里看见了岑麟。

岑麟被锁在她以前的那个位置,墙上那五条沉重的锁链缠着她的四肢和脖颈。此时,她浑身是血,连一头红发都被血液打湿了,一条一条沾在脸颊侧边,暗红色的血爬了她满脸。

她身上脸上又很多伤,鞭伤、刀伤、连她十指尖都变得血肉模糊,被锁链缠住的位置也被摩擦出了道道伤痕。

她像是一条绝境中的困兽,眼神凶狠,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

她对面站着几个成年男性。

其中几个是研究员,而站在中间的两位,一个穿着白大褂,但等级明显比其他几位要高很多。他身边的男人个子很高,穿着一身得体的正装,气质温和儒雅。凌没看见他的脸,但总觉得他有点熟悉。

但此时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看见岑麟浑身是血滴被锁在那里,下意识就想冲过去保护她。

但玻璃房是关闭的,凌不知道怎样打开,只能跑过去拍打玻璃墙,试图吸引里面人的注意。

她的动作也成功让玻璃房内的人侧目,那个穿着深色正装的男人也回了头。

那人看起来四五十岁左右,长相有种儒雅的书卷气。此时听见响动,他缓缓回头看了凌一眼。

在被他目光扫到的那一瞬间,凌心底一激灵,身体各处漫上了密密麻麻的恐惧感。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连垂在身侧的手都有些许颤抖。

也就是在那时,她听见玻璃房内的女孩突然发出了一道歇斯底里的喊声。

那像是困兽死到临头最后的威慑与哀嚎,她目露凶光,猛地向那男人扑去,随后却又被身上五条锁链扯了回去,跪倒在地。

锁链被猛地拉扯后掉落在地上,发出一片叮呤咣啷的响声。

而她对面的男人却没有什么反应,他连步子都没挪动一下,只是缓缓抬起了手。

凌看见,那男人手上还有一把枪。

凌在看见枪的那一瞬间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她心里一惊,忙扑向了玻璃房外的操作台,一通乱按。也不知是她真的碰到了开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听见身边的玻璃门发出一道沉重声响,随后缓缓向两侧打开。

凌一刻不敢耽误,忙冲向玻璃房内,但和屋门打开的声音一同传来的,还有屋内一声枪响。

子弹出膛的闷声在玻璃屋内回荡,凌下意识眨了眨眼。

她看见岑麟胸膛处溅开了一朵血花。

但到此,男人的枪声还没有停,他连开了几枪,枪枪打在岑麟的身体上。

直到凌扑过去抱住了岑麟,枪声才停止。

凌其实有点无措,她听着岑麟在他怀里努力骨气,过了片刻,又软软地倒在了她怀里。

凌知道人类很脆弱,他们被伤害就会死亡,然后永远消失在世上。

但她不想让岑麟死。

她很喜欢岑麟,岑麟是她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她会带她到处转悠,看着她,凌总能想起叶叶。

她有点害怕,她不小心碰到了岑麟身上的血,怕得哭了出来。

“为什么……”

凌缠着声音,也不知在问谁:

“为什么要伤害她?”

此时房间里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最后,还是那个穿正装的男人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听话的狗,没有存在的必要。”

“可她没有伤害任何人,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她生来是为了享受世界,不是为了听你们的话。”

凌有点哽咽,她擦擦眼泪,感觉自己没有和他们废话的必要,于是开始试着去解岑麟身上的锁链。

但那样粗的金属锁链怎么可能让她凭一双手解开,凌扒拉这那些链子,最后哭着跟边上几个研究员道:

“帮我打开可以吗?求求你们……”

研究员面面相觑,他们可不敢帮这个忙。

直到旁边的男人点了头,他们才上前用钥匙解开了岑麟身上的锁扣和链子。

等到岑麟的身体脱离束缚,凌连忙抱起她往外跑。只是,在她抛出玻璃房之前,她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

“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