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废相
顾锦桓去面圣, 顾家诸人显得很镇定,尤其是虞氏,丝毫不担心儿子的安危。招摇见她欢喜, 惹不住问了一句:“二公子是您亲生的吗?”
“我希望不是,但是他是我生下来,事实无法更改, 我也伤心。”虞氏唉声叹气,余光扫了一眼廊下绣花的人,“阿瑟,绣得完吗?”
“我自己穿, 何必那么着急。”顾锦瑟头都不抬。
虞氏一噎,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觉得你绣完了, 秋天都要来了, 不如去炖汤给我喝,昨晚的面条不错。”
顾锦瑟不吭声。
虞氏又说道:“阿瑟, 你可知何为孝。”
“知道,您想喝汤让厨娘去做。我做的汤不合您的口味,太清淡了。”顾锦瑟无动于衷。
“阿瑟, 你不孝顺。”
“阿娘, 您对外祖母孝顺吗?”
“阿瑟,你外祖母强迫我嫁人, 我强迫你了吗?你就算孤寡到三十岁,我都不会劝你嫁人的。”
“阿娘, 您想喝什么汤?”顾锦瑟陡然来了精神, 温柔地眨了眨眼睛, “就冲着您这句话, 我日日给您炖汤。”
“一份汤哪里够,外加一份拉面。”虞氏狮子大开口。
“阿娘,拉面吃厌了,我给你做鸭血粉丝汤,炖好的鸭汤放入粉丝,配上鸭血鸭杂,简直是人间美味。”顾锦瑟立即换了勤快又孝顺的嘴脸。
虞氏疑惑,“粉丝?好吃吗?那你试试,若是不好喝,欠我一份拉面。”
顾锦瑟将绣品放下,领着招摇麻溜地走了。
招摇屁颠屁颠地跟着顾锦瑟,一路上兀自想着怎么将吃食送去相府,毕竟,两地相隔不近。
这么一想,厨房就到了,顾锦瑟瞧见了一只正在蹦跶的老鸭,嘎嘎地在叫。厨娘正准备宰了,来得很巧,顾锦瑟吩咐人将老鸭洗净准备炖汤,自己翻找红薯。
顾府的地窖里存着去年的红薯,保存得很好,顾锦瑟吩咐招摇清洗红薯,自己脑海里在想着怎么将红薯做成红薯粉,好像一天的时间不够?
招摇撸起袖口,颠颠地去去做,洗净后先切。
主仆忙得不亦乐乎,大殿之上气氛诡异,汝阳郡王不可置信地看着担架上躺着的顾锦桓,上前就想扒了对方的衣裳,还是平东王止住他,“都是男人,你这是闹什么呢,你弄得人家就剩下半条性命了还不够吗?”
“他放火烧我的府邸。”汝阳郡王气恨难平。
平东王没反应过来,“为何烧你府上?”
“因为我……”汝阳郡王张口结舌,面色涨得通红,一句话堵住喉咙,半晌没有憋出来。
其他人都等着他的下言,尤其是杜衍还不忘激他:“郡王,您说呀,臣等着您的理由。”
“杜大人,你数度替顾锦桓说话,莫不是对他有意,怎么,他刚和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汝阳郡王冷嘲热讽,“你与顾锦桓倒是挺般配的。”
杜衍扫了一眼地上的人,不情愿道:“臣据实而言,至于顾锦桓,臣无福消受,不如您给他找个亲事。”
若是顾锦瑟,她或许可以考虑考虑,毕竟那么讨喜的人,谁不喜欢。
平东王忍笑,道:“既然都查清楚了,就让人家回去,天气炎热,若是受伤了让伤口发炎,也是我等的罪过。来人,送顾家公子回去。”
内侍鱼贯而出,抬起担架就走了,反是位于百官之首的明祎扯了一抹笑,“汝阳郡王,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杀人放火,构陷他人,你还有什么招数,先帝大丧,你本该悲伤却闹出这么多事情。”
汝阳郡王隐忍,不置一词。
其他人也不好说话,小皇帝终于在众人沉默的时候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三皇兄悲伤过度,行事鲁莽也在情理中,只是朕听闻顾锦桓辞官了,颇为可惜。”
“陛下,人家都快没命了,您就只惦记他的才能?”一位耿直的将军说出了声。
小皇帝讪讪道:“良才不可多得。”
“想来也是,可惜人家年轻,志不在朝堂,顾老淡泊,养出的儿孙也不肯入朝。”
“陛下,您若觉得可惜,不如再将人召回来。”
皇帝不接话了,眼中满是愧疚,看向明祎:“明相,你如何想的?”
明祎面上神情似悲时似喜,上前一步答话,“听从陛下旨意。”
“朕知晓顾锦桓才学匪浅,不如调回翰林院,如何?”小皇帝声音弱弱的,双手在袖口中紧握。
明祎凝眸,小皇帝为何推恩于顾锦桓?
她欲拒绝,又恐旁人说她,便迟疑了须臾,张明浅开口说道:“陛下,只怕不合规矩。”
小皇帝蔫了,呼吸后,挺直肩背,神色肃然:“朕可惜良才罢了,明相,你意下如何?”
“陛下,你让明相如何开口,身份尴尬呢。照臣说,不如问问他自己的意思,毕竟人家心情难受。”平东王接过话来,笑吟吟地看着小皇帝。
都和离了,自然不想见到对方,还是趁机赶出京城为好。
小皇帝只好应下声。
此事算是揭过了,明日送先帝入帝陵,众人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散了。小皇帝留下明祎,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小皇帝引着明祎坐下,两人对坐,他先开口:“阿姐,我知你喜爱顾锦桓,臣帮不了你,但可以帮你给他铺好锦绣前程。”
明祎道:“陛下,你为何推恩顾锦桓?臣与他并非一体。”
“阿姐,朕对不住你。”小皇帝垂下脑袋,“真的,朕对不住你。”
“陛下,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顾锦桓不必还朝了,令他回故乡。臣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他。”明祎叹气。
小皇帝不解:“您喜欢他,为何要放手,是不是、是不是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很紧张,对上阿姐平静的眼眸后蓦地想起先帝临去前的一句话:明祎是雄鹰,必先折断她的翅膀,再给予帮助,那时,她才会死心塌地辅助你。
他浑身颤了颤,说道:“我、朕会保护他的。”
“陛下,你在说什么呢?”明祎轻笑,“莫要害怕,臣在,会让您坐稳皇位。”
本是安慰的话,小皇帝却像泄气的皮球一般无精打采,明祎似是明白什么,沉凝良久,起身退出大殿。
她回首看了一眼寂静肃穆的殿宇轻笑,慢慢地走下御街。
从她十几岁入朝,至今十四年,每日来此,风雨不歇,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回到辅政堂,张明浅等人久候,倒是不见了平东王与汝阳郡王,众人各自说话。明祎入内后,众人都安静下来,神色肃然。
杜衍在翻着文书,骤然安静后抬首看过去,果见明祎徐徐走来。
明祎落座后,张明浅先开口,说了几件要事,诸人商议,最后再作定夺。
明祎如往常般依旧不开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神游天外。